是不可避免的,他內疚了。
從富裕村回來時,又是半夜,不過這一回溫訣沒要南熙替自己留門,而是輕輕鬆鬆一個起躍,便翻過了牆去。
他夜裡回來的晚,隻睡了一個多時辰,便到了該去上早朝的點,溫訣洗漱過後,穿上一品武將朝服,在銅鏡前戴上麵具,遮住了那半邊猙獰可怖的鬼麵。
其實忽略他身上那些虯結的傷疤之外,他這具身挺拔修長,還是挺好看的,所以被麵具遮住麵上的傷疤之後,倒是彆有一番神秘的美感。
昨日發生那樣的事情,朝堂上,皇帝不可避免的大發了脾氣,並且直接連名帶姓揪出了負責西北一帶賑災事宜的官員成仕傑。
貪贓枉法,這在古代可是要命的大罪,成仕傑一聽皇帝的問話,立馬撲通跪了下來,認罪道:“微臣辦事不利,沒有管教好手底下的人,還請皇上責罰。”
這責任推卸的,實在太low也太拙劣,然而竟然還有還不少大臣上前替成仕傑開脫,說什麼成大人心係百姓,一片忠心天地可鑒,此番賑災不利定是手下有人做了手腳之類的話,幾番狡辯之詞下來,直把皇帝氣的臉都通紅,恨不能拍斷龍椅扶手。
作為一個武將,溫訣全程沒有參與其中,他隻是不動聲色的一一掃過那些發言人的麵孔,同時將他們的身份與立場進行對應。
涉局之人也許會覺得迷惑,但作為一個曾經的旁觀者,溫訣很快就看出來,這些都是大皇子手下的人。
大皇子殷弘厲母族勢力很大,他的外公是當朝太師,三朝元老,而他自己也很有些才能,私底下還養了一群客卿謀士,雖然沒有被皇帝立為太子,但在很多人心中,他已經是大商朝未來的帝王了。
殷弘厲有著完全不同於他的父皇商文帝的性格,狠厲果決,慣用權謀,而且善於招攬勢力,從某些方麵來說,他的確是適合成為一個帝王的,然而可惜的是,他又缺少一個好的帝王最應該擁有的——愛民之心。
醉心權利、自私自我,這樣的人,稱帝後,必定不會是百姓之福。
此次賑災,成仕傑之所以敢如此欺君罔上、以權謀私,未可知不是受了他的指示,而大皇子黨之所以會這樣明目張膽,則
是因為商文帝手中的勢力被幾乎被架空的差不多了,他們拿準了皇帝就算知道了,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所以行事間多有肆無忌憚。
可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商文帝這一次卻沒有再姑息,而是直接當殿說要將這件事情徹查到底,並且任命溫訣為欽差,讓他前往西北一帶進行調查。
莫名其妙就被安了這樣的任務,溫訣心情有些複雜,複雜的同時,又不由同情這個帝王了。
這皇帝在朝中是有多無助,才會在溫崇洲救了他一命之後,就這樣托付全部的信任,並且什麼要緊的事情都交付與他……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商文帝四麵楚歌,境地尷尬,溫崇洲一個地位低微的朝臣的庶子,估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封為一品將軍的。
“臣領旨。”溫訣接下聖旨的一瞬間,就感覺到無數的目光投向自己,如果眼神能殺人,那他已經萬箭穿心,並且死過一萬次了。
然而溫訣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到那些目光一樣,退朝後若無其事的往外走去,直到半途,有人叫住了他。
“溫將軍。”對方喚他的名字,聲音裡帶著輕佻,也像是不屑。
溫訣轉過身,看見一男子站在離自己幾步開外的地方,身上穿著獨屬於皇子的白底銀線描紋的朝服,俊眉朗目,英氣逼人……好死不死正是殷弘厲。
溫訣以不變應萬變,不動聲色行了個禮:“下官叩見大皇子。”
殷弘厲擺了擺手,也不知真心還是諷刺:“溫將軍如今是父王身邊的大紅人,本殿可當不起這個禮。”
溫訣道:“殿下說笑了。”
殷弘厲一雙眼眸銳利如鷹,在溫訣麵上反複巡尋,半晌,他開口道:“溫崇洲,你果然不一般。”
一個沒見過什麼大世麵的庶子而已,一朝成為大將軍,卻還能如此不驕不躁,淡定如斯,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溫訣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嘴上卻隻裝作不懂:“贖下官愚鈍。”
殷弘厲也不戳破他,:“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此次出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做到什麼程度?”
他說這話,便是大大方方承認了賑災銀錢與物資中的貓膩與自己有關,由此可見,這位大皇子肆無忌憚
的程度,到了何種地步。
不過溫訣心下感慨的同時,又有些好笑——既然知道自己不一般,難道這幾句話,就能唬住自己了?
“陛下信任臣,臣必當竭儘所能調查此事,不負聖上所托。”溫訣說著,還像模像樣的朝著金鑾大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殷弘厲聞言,眸中閃過一抹危險,那神情看著是要發怒了,但下一秒,他卻又恢複了常態,隻是語氣裡仍帶著幾分陰森:“溫將軍,你知道做錯了選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溫訣說:“下官從未做什麼選擇。”
殷弘厲道:“本殿聽說,你與屈將軍關係甚好?”
“屈將軍於我,有知遇之恩。”溫訣坦言道。頓了頓,又補充,“不過恩是恩,公私有彆這個道理,臣還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