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毀成那副鬼樣子,就是發達的現代醫療技術水平,也絕不敢說能治到完好的,更何況這得個傷風感冒都可能分分鐘讓人翹辮子的古代世界。
讓無咎知道他突然變成了現在這模樣,指不定以為他怎麼了呢!
“師父當年遭劫,我並不與您相識,又如何見過?這畫中模樣,不過是無咎根據想象所繪罷了。”殷無咎說著,情緒漸漸變得低落起來,“一定很難過吧,那段日子,一定很難過吧?可惜無咎未能早一些認識您!”未能陪您渡過那段傷痛的時光。
本來緊張的氣憤,陡然轉成了一種幾乎化不開的凝重。
溫訣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會錯了意。
他並不質疑殷無咎的話,對方說是想象所繪,他便信他,讓溫訣不解的是,眼前這個少年,到底是懷著何種的心情,描摹出了眼前的這幅畫。
——這麼的細致,傳神,就是一片衣角一縷發絲,仿佛都用儘了心思。
兩年的細品,少年對自己的這份情,溫訣早已看了明白。
然而,他要用什麼去還?
是夜,用過晚飯,溫訣便被幾個徒弟拉著出了門。
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長街,處處擺滿了大小攤位,高高支起的竹架上懸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遊人如織摩肩接踵,轉眼功夫,攤上的花燈飾物便售出了大半兒,生意火爆的不能再好。
曾經的溫訣,是不喜熱鬨的,因為越是繁華的情景,越能襯托他的形單影隻,但現在卻不同了,有人驅散了他心中的寂寥,讓他再也不必畏懼孤單。
一路走走看看,不知不覺,就到了護城河邊。
岸邊許多人在放燈,河麵上已飄了數不清的蓮花燈,遠遠看去,恍若閃爍著萬千星子的銀河。
“幾位公子可要花燈?放一盞花燈,許個願望吧!”一個老者,挑著兩個大簍子走到他們麵前。
“不要,許願有什麼用?”賀毅陽滿臉的不感興趣,抬手指了下那滿湖的燈火,“這麼多人許願,要真都能靈驗了,天下豈不亂了套。”
他這話說的有點不怎麼客氣,但那老者也沒在意,隻是溫和的笑:“不許願,圖個節日氣氛也是好的。”
賀毅陽說:“河邊
太擠了,再說了,我們一群老爺們兒,玩什麼花燈啊?”
老者見他確實無意,就將目光轉向了剩下的溫訣幾人,未等他再次開口,殷無咎掏出數枚銅板遞了過去:“老先生,請給我四盞吧。”
“好嘞。”老者聞言立馬放下了挑子,從裡麵取了四盞花燈出來,一邊問道:“可要寫些寄詞?”
“要的。”殷無咎點頭應道。
接過老者遞來的筆紙,殷無咎先遞給了溫訣:“師父,寫點兒什麼吧!”
這不是什麼關乎原則的大事,溫訣見他有興趣,二話沒說便接過了筆。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是涉及原則,以溫訣如今的心境,很大可能也是不會拒絕殷無咎的
溫訣原想著隨便寫些什麼打發打發時間的,但真正到了下筆的時候,卻莫名的開始認真了起來。
他盯著那素白的紙片兒看了半晌,最後方定下了要寫的內容,但落筆之前,發現自己那幾個徒弟全都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頓時指尖一頓,然後從小凳上站了起來。
賀毅陽剛才還對“放花燈”這事兒表現的不屑一顧呢,這會兒卻有些急了:“誒,師父您怎麼不寫了?”
溫訣隨口胡掰道:“願望叫你們看見了,便不靈驗了。”
“不是吧師父,”賀毅陽簡直不可思議,“您難道也信這個?”
溫訣沒理他,將那紙片托在掌心,慢慢的寫下了心中的話。
賀毅陽還要湊過來看,被溫訣淡淡掃了一眼:“站著彆動。”
賀毅陽平日裡雖說有些沒大沒小,但說一點不懼溫訣那是假的,見狀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聽話的站在了原地。
溫訣雖寫的慢,但內容不多,很快就寫好了,他拿著那小紙片輕輕吹了吹,疊起來,放進了殷無咎遞過來的花燈燈蕊裡。
賀毅陽盯著他手裡的花燈,好奇的心癢癢,恨不得直接搶過來一探究竟,可惜他彆的地方膽大,在溫訣麵前卻慫的很,實在不敢這麼做。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師父這清心寡欲、仿佛神仙般的一個人,心裡到底藏著什麼願望的,他這邊好奇師父,那邊,卻也有人惦記這他的。
已經寫好燈箋的江錦安,將他拉了過去:“你也寫個。”
賀毅陽皺著眉頭道:“
你們怎麼都信這個?”
江錦安說:“你不寫,我可替你寫了。”
“寫寫寫,你替我寫算怎麼回事!”賀毅陽說著,一把奪過了筆紙,想了想,就要開始。
江錦安就等著他落筆呢,誰想他也來了溫訣剛才那套:“你一邊去,彆看我的。”
江錦安道:“我看看怎麼了,你不是不信這東西能靈驗嗎?”
“我是不信。”賀毅陽頓了下,說,“那你也叫我看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