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藍色的?”
泉奈不住地念著, 聲音逐漸幾不可聞,那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中, 滿是荒唐。
“替代的……衣物……”
真是可笑不是嗎?
那所謂的藍色的棺木也好,希望的藍色花朵也好,甚至是最後,那所謂的藍色衣服。
他以為是自己。
但她所說的根本不是他的葬禮,根本不是他宇智波泉奈的葬禮。
而是……葵她自己的。
——是她自己的。
“我竟然……”
竟然沒有發現,甚至就連一絲的異常也沒有察覺。
是他太失職了嗎?如果不是,又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他所遺憾的、他想守護的、他堅持的、直到最後也沒有動搖, 甚至為此自喜的。
那些堅持,所有的堅持, 到現在,卻告訴他——真正被守護的那個人, 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是宇智波泉奈,不是葵。
荒唐,太荒唐了, 這未免也太過荒唐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
“咚咚咚——”
“泉奈大人。”
門外是屬下的聲音。
“斑大人蘇醒了。”
房間裡是一如既往地靜謐, 仿佛裡麵空無一人,守衛恭敬地在門口等著,沒一會兒,門被打開,一道人影從裡麵走出, 速度快得沒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泉奈不知道自己現在, 到底算是什麼心情, 兄長蘇醒他必須去看, 但是……他又要如何同對方說明呢?
原本迅速的腳步在靠近房間時變得緩慢, 越是靠近,就越是遲緩。
最終,停駐在門口,目光定格在門板木製的紋路上,沉默不語。
宇智波泉奈的生命,葵的生命。
他知道,其實對於他的複活,其他族人都是慶幸興奮的。
在其他人心裡,宇智波泉奈的生命是重過葵的,一個是族長的弟弟,和族長一起帶領宇智波征戰,而另一個……僅僅是從小來到了宇智波家而已。
甚至,她完整的名字,是羽衣。
——羽衣葵。
對於宇智波來說,孰輕孰重根本不用選擇。
可這般的、評價誰更加重要的重量,應該是當事人才對。
在泉奈的眼裡,根本不是對等的。
重要的那個,從來不是……從來都不是宇智波泉奈。
他……經曆了太多,哪怕有遺憾,有許許多多的遺憾,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拚儘了全力,哪怕是死亡的結局,他也不曾覺得有什麼怨憤,僅僅是結局而已,都是他應該自己承擔的事情。
他應該承擔的,不是替他……承擔的。
——他根本沒有同意。
垂落在身側的手逐漸攥緊,些許疼痛甚至已經不能引起他的絲毫注意力,可就在這個時候,隔著一道門,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泉奈,進來吧。”
泉奈一怔,沉默地拉開門,走進了屋裡。
斑已經坐在了被放置的榻榻米上,換眼手術到底算不上小事,更何況還是萬花筒寫輪眼,被換的人還是族長,哪怕有醫療忍術,至少短時間內,還需要遮住觀察。
因此,他的眼前還蒙著白色的紗布。
“哥哥……”
泉奈張了張嘴,可乾澀的喉嚨卻怎麼也擠不出太多的字,隻能垂眸,輕聲處一句簡短的話。
“葵……失蹤了。”
是的,僅僅是失蹤而已。
連人都沒找到,又怎麼可以說是……說是……
泉奈低頭,手中的紙條有了更多的褶皺,每一道折痕路過那些字,都仿佛是在扭曲它們,好似隻要這樣的痕跡增多,這些字組成的意思就會變為另一個完全相反的樣子。
自欺欺人。
房間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突然,斑的聲音響起。
“那張紙條,給我看看。”
泉奈抬頭,是斑還有些泛紅的眼睛,提前摘下的紗布使他的眼眸驟然被外界的光晃到,他微眯著眼,似乎還有一絲被晃出的水潤。
被光……晃得嗎?
泉奈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紙條,又在下一瞬放鬆了力道,緩緩遞到斑的麵前。
斑接過,上麵是兩句話。
[早日和平,不用想我。]
[墓裡要放藍色的衣服。]
給予者,被給予者;拯救者,被拯救者;保護者,與被保護者。
已經說不上誰到底是哪個角色了,他盯著紙條,隻是覺得,無論是哪個,他似乎都相當失格。
作為哥哥,他先是無法保護弟弟。
現在,他是無法保護妹妹。
失去父親的無能為力,失去弟弟的無能為力,還有現在的……無能為力。
剛手術後不久的眼睛不適合過多的使用,了斑卻隻是注視著這張紙條,沉默著,才把它還給泉奈。
他似乎總是在得到與失去中度過,明明這是這個時代的常態,可這一次,這一次的事情,他卻有種仿佛在做夢,時間被加速的奇異感想。
可這是現實,現實遠比夢境更加冰冷殘酷。
斑抬頭,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弟弟。
和清晨之前的虛弱完全相反,是再健康不過的,哪怕臉色絕對說不上好,但也……是活生生的。
死而複生的人。
消失的……人。
與他有關、與他無關;與他關係密切,與他……
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