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事情,但是不知為何,看到你們在我身邊,卻又覺得無需多說什麼了。我很高興,在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們在這裡。”
“不過想一想,總歸是會有遺憾的,我其實……”
恩奇都頓了頓,模糊地歎息著。
“我其實很想在戰鬥中死去。”
像是一個戰士。
因為這樣的死亡,好歹是有用的,而不是像現在,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就僅僅是無力地躺在床上,迎接即將到來的終末。
最不符合一把武器的死法,還沒來得及在使用中出現損壞,就自顧自地生鏽折斷。
“但現在看到你們,我又有些覺得,就算在戰鬥中死去,也是會有遺憾的,因為那樣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想是這樣交流了吧?”
至少……至少現在的他還能說出這些被人類稱為遺言的話。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敏銳地從恩奇都的話語中意識到了關鍵的東西,他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被恩奇都打斷。
“吉爾,我很抱歉。”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艱澀。
“說過要一起的,但是以後……”
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了。但是好在還有三源葵,大概……總能不那麼孤單的。
比孤獨一人好多了不是嗎?
恩奇都想著,目光又從吉爾伽美什轉移到三源葵的身上。
那是自己的家人,而現在,他應該囑托一些什麼呢?
想要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他相信吉爾也會把她好好養大,雖然這個過程不知道要多少時間。
或許等到吉爾老了,她也還沒成年呢?
想到這樣的場景恩奇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幼崽已經交給吉爾了,吉爾總會有辦法的。
可惜未來……已經和他無關了。
恩奇都用儘自己不多的力氣,緊了緊兩個人交握的手,輕聲開口。
“要好好長大。”
好好成長,成長到能夠在這樣的世界裡保護好自己,因為他已經無法實現自己守護的諾言了。
“恩奇都,你不會死。”
三源葵再度說著這句話,可這句被重複過許多次的事實卻仿佛失去了應有的可信度一樣,除了她自己,沒有幾個人再相信。
就好像這句話就隻是她自己的自欺欺人一樣。
為什麼呢?
因為恩奇都要死了,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是不可能發生奇跡的。
恩奇都就要死了。
無論是吉爾伽美什還是恩奇都,都無比清楚的事實。
如此多的話已然耗費了他最後的經曆,回光返照的最後,恩奇都的視線已然模糊。
但他仍舊睜大眼睛,注視著眼前,兩個模糊的,也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生命的最後,拋卻那些遺憾不甘、拋卻那些膽怯憂愁、拋卻那些憤怨絕望,那麼最後剩下的就是——
“我很……幸福。”
他輕聲說著,慘白的身體驟然浮現出裂痕,像是損壞瓷器上的裂紋,它們一點一點的蔓延著,從指尖攀上手臂,又來到身體,最後竟爬上臉頰。
恩奇都仿佛未覺,唇邊是幻夢一般的溫柔笑容。
“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很……幸福……啊。”
最開始,隻是在森林裡肆意奔跑著對方他是幸福的;得到了知性,離開森林後,也是幸福的;哪怕是到了現在的終末。
恩奇都一直都幸福過。
大概……已經夠了。
持續不斷的雨聲裡,恩奇都合上了他的雙眼,徹底失去了意識,而他身體上的裂痕愈發擴大,整個身體搖搖欲墜,隱隱向著土塊轉變。
恩奇都已經死了,這已經成為了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恩奇都死了。
吉爾伽美什低著頭,反常的沉默著,卻忽然有光,蔓延到他的眼前。
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他猛地看向源頭,映入眼中的是三源葵散發著微光的模樣。
這是——
對方專注地凝視著恩奇都,依舊握著已經半成泥塊的恩奇都的手,仿佛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她轉過頭,說出了那一句被重複過不知道多少次,甚至已經不被當做是“真”的預言。
“恩奇都,不會死。”
神情平靜,眼眸裡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帶著理所當然的味道。
恩奇都的身體奇跡一般地向著原本的姿態轉變,那些泥塊一點點又變回身體,裂痕像是潮水一般褪下,死的氣息重新被生所取代,就像是原本那樣。
恩奇都正在“複活”。
可與之相對的,是三源葵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
“三源葵!給我停!”
吉爾伽美什倏地站起身,抬起手想要把三源葵給扒開,可下一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穿過了對方已然半透明的身體,就好像對方隻是一個影子,井不存在在這裡一樣。
三源葵把一顆彈珠放到恩奇都的手心裡,像是安心了一般,第一次,勾起了唇角。
極其微小的,但那確實是一個笑容。
淡淡的,安靜的,像是一朵不知名的花朵終於學會了綻放。
“我說過。”
她用高興的聲音,向吉爾伽美什訴說她已經變為現實的預言。
“恩奇都,不會死。”
在連輪廓都完全消散的縫隙裡,最後的最後,吉爾伽美什看到那雙如同天空一般澄澈的眼眸裡,帶著單純的喜悅,問出一句蠢到不能再蠢的話。
“吉爾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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