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聰明。
*
湧泉宮。
嘭!
激蕩憤怒的靈力,將名貴的白玉茶盞炸得粉碎。
秋憶夢恨聲道:“你說什麼?跟丟了?兩個都跟丟了?!”
兩名隱修羞慚畏懼的垂頭。
他們也想不明白,為何一弱一殘的組合,也能擊退甩掉他們,可事實便是如此。
他們幾乎將萬風林翻遍,也沒能找到那兩人的蹤跡。於是兩人當機立斷,決定回稟——不能再拖,若是情況惡化,責罰隻會更重。
“一個凡人,一灘爛泥,你們兩個能抓不到?!”
秋憶夢每個字都幾乎咬著牙迸出來。
“請長老贖罪。”
兩人立即跪倒。
謝無言也覺得匪夷所思。
“我已吩咐關閉天門,他們逃不出去的,現在隻需派下人手,在歸古山搜尋便是。”
“你有主意,你來找。”秋憶夢嗤道,“最好儘快,除非你已經想換個道侶了。”
“天兒一會兒還要來呢,彆這麼生氣。”
謝無言給兩名隱修使眼色,示意兩人滾蛋。
想到兒子,秋憶夢表情總算好些。
“天兒如何了?靈根移植可還順利?”
“他現在就在殿外等著。”
“靈根移植後最是虛弱,怎能讓他這樣乾等著!快讓他進來。”
“他身體大好,否則我也不會這樣。”
聞言,秋憶夢表情逐漸和緩,徐徐道:“如今我們一家三口團聚,該安心享受親情之樂才是。”
“是啊,其他的隻管交給為夫。”
“成日說大話。”秋憶夢嗔怪。
“且不說那些,天兒進來了。”
秋憶夢表情頓時帶上憐愛心疼,身體前傾,關切道:
“天兒,你靈根融合的如何了,還痛麼?”
站在殿內下首的謝天向父母拱手行禮,他身姿挺拔,眉眼英武昂然,沒有半分虛弱之色。
他笑道:“靈根融合得很好,孩兒不痛。”
回答完母親關心,謝天歎口氣:“通過靈根,我能感受到阿兄對我的期待。”
秋憶夢點頭,慈愛道:“你阿兄也希望你能出息。”
“阿兄墮落前乃是三界第一。”謝天慷慨道,“我繼承他的遺誌,日後定要讓歸古名揚天下。”
“揚名之前,先將你身體養好吧。”
謝天耳邊的蒼老聲音笑道:“是啊,那謝卿辭不死,靈根遲遲不肯被你煉化,還不趕緊給你爹娘說?”
“我知道。”
謝天臉上露出適當的關心傷感:“師兄自願將靈根讓與我,我很感謝他,不知他現在是何情況?”
秋憶夢想讓兒子心無雜念,因此給謝天的說法是:謝卿辭被秘密捉回,痛改前非後決定讓渡靈根贖罪。
“……他逃了,暫時未有蹤跡。”
秋憶夢表情頓時黑一半:“你爹乾的好事。”
謝天神色大變。
那他要上哪去殺謝卿辭?!
無論是與老頭的交易,還是體內逆湧的靈根,都需要他儘快殺死謝卿辭!
……
“我不痛。”
麵對少女關切地提問,謝卿辭淡淡道。
清螢蹲在他麵前,臉上露出為難焦慮之色。
經過千辛萬苦,她和謝卿辭終於進入雲夢洞天。這裡浪漫而瑰麗,天上漂浮著輕盈的流雲,金色的陽光在草葉間穿行,處處鮮花綠草。不遠處有一處湖泊,在太陽下泛著粼粼的波光。
唯獨欠缺活物的聲音,此處最常見的,便是微風吹拂草葉的窸窣之聲。
此刻,清螢將謝卿辭放在樹樁前,想停歇之餘,為謝卿辭進一步診治。
彆看他表麵雲淡風輕,傷情實則嚴重得要命,再不處理,今晚都不一定挺得過去。
問題在於怎麼治?
她連入門水平都算不上,而傷患本人更是口口聲聲不痛。
“怎麼能不痛呢?”她小聲嘟囔。
她光是偶爾看謝卿辭身上一樣,都難過得不行。
謝卿辭無視了這個問題,同樣的話,他不會重複。
他選擇探究自己更關注的疑慮。
“雲夢洞天乃是上古秘境,你如何認出的?”
這丫頭不學無術,又心慌意亂,不可能毫無緣由地一眼認出雲夢洞天。
“秘境?這裡肯定有靈草秘寶!”
少女眼前發亮,她想起原作中和雲夢洞天有關的情節。
“我會煉丹,師兄你知道丹方,隻要有材料,那一定能治好你!”
她根本沒聽出謝卿辭的試探之意。
“師兄你等我回來,我去周圍看看。”
她取出乾燥衣物將謝卿辭蓋好,又在他周圍撒上驅獸的草藥。
轉身離開前,清冷淡漠的嗓音喚住了她。
“我已是廢人。”
清螢腳步頓住。
“我不再是歸古首席,更不是所謂月魄,現在即使是你,都可以輕易殺死我。”
“我沒有任何價值。你為我的任何投入,都注定徒勞無功。”
謝卿辭冷靜地陳述。
“你現在唯一應做的理智之舉,便是與我撇清乾係,逃離歸古劍宗。”
“哦。”
謝卿辭:?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我們不說這個。”
“你就是再故意說傷人的話,我也不會生氣的。”她深沉的歎氣,語重心長道,“少看點話本。”
“你那本道侶手劄說得也不全對。什麼身患絕症,便要以刻薄言語趕道侶走,那都是哄小孩子的。我既然救了你,又怎麼會棄你不顧。”
謝卿辭神色冷漠。
他無法理解,過去的自己為何會喜歡這麼個笨拙到可笑的小丫頭。
偏偏這具軀殼已是衰朽,在推開她的那一下後,已然無法再有動作。堂堂仙尊,隻能忍受凡人小姑娘的臟爪攻擊。
清螢如願以償地摸到了謝卿辭頭發。他的頭發相比她,有些硬,紮紮的。
清螢學著謝卿辭以前的模樣,撫摸他的腦袋。
她露出軟軟的笑容。
“我先給你治傷,等你傷好了,再給我治病。好不好?”
謝卿辭看不見她的模樣。
但當清螢含著笑意的清脆嗓音響起時,他腦海中還是自然浮現少女此刻的笑容。
那定然是,泥濘亦難以遮掩的明亮。
他麵無表情。
“不好。”
“哈哈哈,師兄你真幽默,都學會和我開玩笑了。”
“?”
“我去給你找藥去,等我!”
謝卿辭不等也沒法,隻能感覺到少女的腳步聲逐漸走遠。
畢竟他現在隻有兩個選擇。
等死,或者等她。
失去視覺後,聽覺與嗅覺便被放得極大。
謝卿辭聽見少女踩過草地的腳步聲,聽到幼獸追逐她的鳴叫聲,聽到風吹動雲,吹過遍野草葉的聲音。
漸漸的,漆黑世界中,隻剩下他一人。
四肢百骸,深入臟腑的疼痛,在缺失另一道吵鬨嗓音的陪伴後陡然翻湧襲來,再難忽視。
若情劫未完成便猝然死去,那此前一切努力,便都算白費。
好痛。
痛苦絲絲縷縷,每一根毛發都在因此戰栗扭曲。
……
“師兄,謝卿辭?謝卿辭!”
清螢抱著草藥折返回來,便是看到青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的模樣。
一摸臉,溫度燙得嚇人。
清螢隻覺頭暈目眩,她居然真的覺得,謝卿辭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便可以放心他一人呆著。
她怎麼敢信?她怎麼敢放心的!
“冷靜,冷靜。”
清螢使勁搓搓臉,努力回想謝卿辭以前教給她的知識。
遇到外傷患者如何處置?
“止血後用藥汁清洗傷口,再以傷瘡藥膏妥善包紮,及時換藥通氣。”
謝卿辭擔心她受傷不知如何處理,這一條反複考過她,她背得很熟。
她仔細思索謝卿辭的傷情,他創傷麵積太大,藥汁清洗肯定不夠,而且血流不止,止血丹純屬杯水車薪。
理論知識解決不了眼下問題。
怎麼辦?!
她這次必須獨立解決問題,為了保護在意的人。
學過的理論知識,與濟心堂長期求診的經驗在腦內高速碰撞融合,最終一個念頭陡然浮現——
“以固靈結界止血,然後……準備藥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