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清螢疑惑皺眉。
但神魂傳來的感受讓她知道,謝卿辭此刻所言,句句為真。
她同樣認真回答:“沒有啊。”
有些話在現世難以啟齒,識海中神魂交融,恰好無需隱瞞。
謝卿辭平靜陳述:“你在凡間時,無拘無束,自由生長,從無性命之憂。但與我結識後,幾經生死劫難,被迫修行、戰鬥,身上多有創傷,難有安眠之夜。”
清螢皺眉頭。
師兄又在說她不喜歡聽的話了。
但這次情況,和剛救回他時不一樣,那時謝卿辭明顯隻想讓她離開,但此次卻皆為本心言語。
她忍不住咕噥:“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我沒有怪過你。”
“我知道,但這是你的想法。事實而言,我確實無能。”
清螢瞠目結舌。
謝卿辭總是沉穩冷靜,昨天更是強到讓全場閉麥,她還以為他永遠不會有認為自己無能……啊不,失職的時候。
清螢迅速拉踩某個東西:“你這樣還算無能的話,我建議謝天立刻揮劍自儘,免得他這個廢物汙染人間。”
少女的驚愕疑惑如實傳遞給他。
此處為識海,兩人神魂相融,因此毫無虛假遮掩可言,任何情緒都會立即真實反饋。
她確實不認為他無能。
但劍修並沒有因這個認知而愉悅。
堂堂仙尊轉世,但未婚妻子卻因自己顛沛流離,多次受傷,如此表現,還不丟人慚愧?
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冷冷淡淡,清螢忽然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了。
——這是師兄從未說明的心結啊!
她頓時嚴肅起來。
清螢從謝卿辭懷中推出,捧住謝卿辭的臉。
師兄的臉還是滑滑的,很好摸。
她喜歡摸師兄的臉。
“絕對沒有,遇見師兄以後,我每天都很……”她想說浪漫,但想了想改口,“很開心。”
“?”
“就是在遇見你以後,我才擁有了許多以前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曆的體驗,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未來。”
清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想嘛,遇見你之前,我飯都吃不飽呢。”
被人欺負也不敢吭聲,隻會抱著骨灰罐賣慘。
她是灰撲撲的小鴨子,誰都看不起她。
“不一樣。”謝卿辭道,“以你的能力,即使沒有遇見我,命運也不會平白蹉跎。”
她是憊懶,但很有天賦,非常聰慧,隻要有機會,就能如野草般頑強生長。
“你看嘛。”
清螢將雙手伸出給謝卿辭看:“看我的手。”
光滑細膩,無論哪裡受傷磨損,隻要及時塗抹藥膏,第二日基本都會痊愈如初。
“還記得初遇那天麼?”
她的雙手滿是凍瘡,紅腫難看。
“其實這些都是細節啦,是遇到師兄以後,我才覺得很幸福,覺得……哎呀,有點害羞,不說不說了。”
謝卿辭難得追問:“無妨,你說。”
“師兄你可能不會理解,就是像公主一樣……就那種情懷。”
清螢有些害羞,但在昏暗的深海中,她的眼睛仍然明亮動人。
以前在地球時,她是親戚拉扯大的孤兒,能讀書生活已是不錯,哪敢奢求其他小朋友的玩具。
芭比公主,長發飄飄的仙女,都是她不配奢求的夢幻。
“尤其是剛才在海裡墜落奔向你的時候。”小姑娘聲音甜甜的,“我感覺我像海的女兒。”
“海的女兒?”
師兄書讀的少,表示對這個童話故事十分陌生,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其中浪漫。
小姑娘表示沒關係,回頭給他講。
“沒事,等有空了我給你講,反正就是——”
謝卿辭就著她的雙手,清淡,卻又篤定地開口。
“你是海的新娘。”
清螢微怔。
深海明滅的粼粼光影下,身著大紅嫁裙的少女清麗又明豔,她捧著他的臉頰,姿態信任而親昵。
他的夢境由他內心而起,第一場夢便與她有關,乃是與她成親的美夢。隻是由於種種緣故,婚禮的儀式並不圓滿。
但他的新娘仍然堅定而執著地來尋找他了。
謝卿辭的心臟陡然緊縮。
他幾乎聽見了命數在迅速衍化分支,通往注定大劫的聲音,可這已絲毫不能令他猶豫。
夢境與識海交織。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隻願遵從本心,說出一句話。
“願意嫁給我麼,清螢?”
清螢:!!!
等等,這裡真的是師兄的識海麼?還是說還在夢境裡?還是說她也做夢了?
不然冷淡又清淨的師兄,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然而神魂深處,那顆熾熱心臟的跳動如此強烈確定,沒有半分動搖。
於是她也選擇遵從本心。
即使這是一場夢境——
“我願意。”
少女笑眯眯地望著他。
她身上的大紅色嫁裙,如同最熱烈的火焰,在壓抑深海中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