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回到院子裡,路過神木之種時,采采方清醒過來。
“剛才發生了什麼?!”
她瞳孔地震。
不過雖說清醒,她也沒有打擾清螢。今早沒有另外相投的天穡城百姓,沒那麼忙。
和神木說了會兒話,采采看天色差不多,便準備去查看,昨天安置的百姓情況如何。
天穡城無罪的百姓以婦孺居多,更需關心。
“采采!”
出門時,她聽到清螢揚聲的呼喚。
“清螢姐姐?”她詫異,“你不是還在睡覺麼?”
清螢:“你來的時候我就醒了,然後找師兄寫了點東西,就來找你了。”
“嗯?”
清螢將手中白紙遞給采采:“你看。”
采采疑惑地垂眸,然而才看清標題三個字,她就被震撼了。
【戀愛證】
【清螢與謝卿辭,於木乙年十一月五日正式相戀,戀愛壹天,特簽此證。】
【簽.證人:清螢謝卿辭】
“這、這是?”采采瞠目結舌。
“是我和師兄的戀愛證明。”清螢堪稱容光煥發,她自豪地給采采介紹他們的戀愛發明,“昨晚你說得很對,所以我和師兄進行了深入真誠的討論。”
她省略比較私密的過程,直接介紹結果。
“這張戀愛證被加持了很多法術,可以防水、防火、不會落塵磨損,而且它會自動記錄戀愛天數。”
采采越聽嘴巴越大,最後,她忍不住道:“清螢姐姐……”
“嗯?”
“我也想有這樣一張戀愛證。”采采眼巴巴望著她,“能不能教我這些法術?”
“寫給蘇木麼?”清螢忍不住笑了。
“對呀。”采采眼睛亮亮的。
等到神木大人發芽,長出小樹苗的時候,她可以把戀愛證裝裱起來,掛在樹乾上。
嗯,戀愛證內容她可以再加一句——采采最最心愛的神木大人。
隻要想象那個畫麵,采采便不由被“戀愛證”這個天才的想法折服。
“好呀。”清螢一口答應,“這些法術也不難,正好可以幫助你掌控法術。”
采采又愛惜地摸了摸清螢的戀愛證,現在她再不懷疑謝仙君的態度了。
那麼冷漠強大的人,也會親手製作這樣的事物,心意無需質疑。
“希望神木大人早日發芽。”
“肯定的。”
清螢親密地挽起采采,和她一起去探望村民情況。
見采采也喜歡戀愛證,覺得這個點子很好,她便決定之後等師姐戀愛了,就把它也分享給師姐。
不過師姐目前似乎沒有喜歡的人?
*
與此同時,歸古劍宗,湧泉宮。
容如玉站在殿下,微微垂首,等待秋憶夢言語。
“你對清螢了解多少?”
容如玉心中微動。
“您是說……?”
秋憶夢冷冷道:“優點、缺點,不拘於什麼,快說。”
自從容如玉掌管主事之權,秋憶夢對她便是如此態度,哪怕秋成峰也在歸古劍宗為她撐腰都不行。
秋憶夢怎麼突然關心起師妹這些細節?她不是一直深恨卿辭師兄麼……
她目光無意中對上秋憶夢身後少年的目光。
星南平靜地望著她,神色淡漠。
對!
秋憶夢一直想要清螢的儲物戒指,師妹身上有她想要的寶物!
意識到這點後,容如玉說話便知道分寸在何處。
“清螢是個魯莽、平凡的凡人女孩,天賦平平,性情倒是赤忱,或許正是因此,得了謝卿辭青睞。”
“還有呢?”秋憶夢並不滿意,“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最想要什麼?”
容如玉做出思索模樣。
“清螢最喜歡偷懶——以前是這樣,怕麻煩,怕疼,對,她非常畏懼傷痛。嗜好方麵,她也很喜歡享受美食。”
秋憶夢:“隻是如此麼?”
容如玉歉意道:“弟子與她相處不多,知道的隻有這些。”
“好,下去吧。”
秋憶夢沒再說什麼,示意她走。
而在容如玉離開後,她示意另一個女孩從屏風後走出。
“她說的對麼?”
正是風嵐。
她心中暗暗叫苦,她哪裡了解那個死丫頭?
可秋憶夢對她這個清螢表姐期望甚高,顯然不肯輕易饒過她。
“天兒此刻正與他叔父在西岐部洲。”秋憶夢緩聲道,“他需要這些情報,對付清螢。”
對付清螢關她屁事?
風嵐隻想讓他們一起死掉。
“你上次給的情報——清螢身患重病,這一情報很好,今日有容如玉啟發,你想到更多麼?”
風嵐胡亂編了些。
總之就往清螢從小就有病,腦子不好使,性情偏激,蠢笨如驢方麵編,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秋憶夢喜歡聽。
但秋長老現在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風嵐在心裡哽咽一聲,她不知道自己下次該怎麼辦。
要知道,在她麵前的,可是對養子那般殘忍的毒婦。
秋憶夢輕聲道:“我想請你去西岐部洲幫助天兒,你覺得怎麼樣?”
“如果能幫助他成功除掉清螢。”秋憶夢露出溫柔的笑,這讓她有了些往日風姿,“下任歸古掌門夫人,便是你。”
她將此事說得像是獎賞。
可風嵐隻想逃。
開玩笑,在見識那天謝卿辭的風采後,誰還會覺得歸古掌門一家有前途?不被謝卿辭記恨都算好的。
但風嵐不敢拒絕。
她硬著頭皮賠笑:“聽憑您的安排。”
“我早便知道你是個乖孩子。”秋憶夢露出微笑,“和容如玉那丫頭不一樣。”
聽到秋憶夢溫柔的聲音,風嵐脊背發涼。
說實話,她覺得秋長老現在神識肯能有些問題……她居然對容如玉都不滿意了。
歸古劍宗上下,如今誰能挑出容如玉毛病?
風嵐沒敢吭聲,隻點頭附和。
“下去吧,準備收拾東西,不日我送你去西岐部洲。”
天兒既然向她開口,那她勢必要幫助的。
風嵐乖巧答應。
轉瞬間,湧泉宮隻剩下秋憶夢一人。
——還有影子般的少年。
但她素來不將星南當人看,他隻是武器,是秋氏培養出來,三界最為強悍的刺客,無需有自我意誌。
她喃喃自語。
“容如玉這丫頭最近有些桀驁,或許……”
星南麵無表情地站在秋憶夢身後。
如同一把利刃。
*
今天是清螢與謝卿辭正式戀愛的第四天。
戀愛證上十分貼心的標明了這一天,清螢感覺按這種記錄法,以後他們寫回憶錄,指不定能寫個“戀愛元前”多少年多少天。
她按照這幾日的慣例,起床與采采回合,然後處理聚居地的問題。
兩個小姑娘走在路上,隨便聊些日常話題。
她們這段時間,每天都會關懷解決百姓的生計問題,同時祓除隱患,這些瑣事謝卿辭不太管,他需要專注修行與魘力問題。
但如果有她們也難以解決的邪祟,就會立即反饋給謝卿辭。
采采隨口問:“今早怎麼沒見謝仙君呢?”
“師兄在祓除附近魘力,這個邪祟有些危險,牽扯到魘力,師兄不同意咱倆去,就自己解決了,可以保證我們駐點安全。”
“噢,那挺好的。”采采點頭,沒有多問。
兩人此時已經來到最近的百姓家,住戶是一家三口,皆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
劉氏晨起打水,看見兩個小姑娘,分毫不敢懈怠。
“見過聖女,見過仙子!”
他們這些幸存者,可都是親眼目睹清螢和謝卿辭的神通,能平地起高樓,十分厲害。
因此,他們也默認采采聖女的管理者身份。
更何況清螢三人容貌氣質都十分出眾,非同凡俗,簡直是話本子裡的神仙。
見劉氏扯著嗓子要喊人,采采連忙道。
“不必多禮,我們隻是來問問情況。”
劉氏誠惶誠恐道:“您說。”
此處是采采與蘇木日後的管轄庇佑之處,因此采采十分上心——清螢更多起的是保護輔助作用。
此刻見采采問得挺好,她便沒有插嘴,而是有些出神。
等安定下來,她有些想問劉氏,對方與她丈夫感情如何。
從逃難時相處看,這對夫妻感情十分深厚,這方麵應該是有獨到看法的。
她沒有談過戀愛,師兄也沒有談過戀愛……談戀愛不能全靠想象或者讀吧?
采采十四歲,和蘇木的相處比她和謝卿辭還純情。
此時采采問完劉氏,便前往隔壁一家關懷。
劉氏小心道:“清螢仙子,還有事吩咐麼?”
清螢回過神:“沒有,您不用緊張。”
她微笑道:“我隻是也有些問題。”
說著,她幫劉氏挑了三桶水,將屋前水缸倒得滿滿的。
足以占用劉氏半個時辰的活就這樣被她完成了。
劉氏心裡鬆快,對這個相貌美麗、法術高強的仙子越發欽慕。清螢仙子能夠體諒他們的生計疾苦,實屬難得。
“您問,您問。”
“嗯……”清螢斟酌一下言語,“請問你與你夫君當初是如何相識的?”
這個問題其實意義不大,底層百姓無非就是知根知底,搭伴過活,清螢更關注日常相處技巧。
劉氏有些詫異,隨後笑道:“我們同村的,看他長得好,就喜歡他啦。”
這個理由頗為不同。
清螢說道:“我以為會是外人介紹,或者……?”
“村子裡其他姑娘是這樣。”劉氏露出樸實的笑,“但我當時就看重他長得好嘛,而且又像有一把子力氣,就成親啦。”
清螢若有所思地頷首。
此時,旁邊又有婦人路過,大家都喜歡漂亮又體貼的兩位仙子,聽到她們對話,不由湊巧搭話。
“謝仙君看起來如畫中人一般,我們家那口子哪配和謝仙君比?”
咳咳。
大家怎麼一下都聽出她這麼問,是與師兄有關。
“是啊,仙子與仙君,那是神仙的愛情,我們哪敢亂說。”
清螢實在頂不住熱情的婦人們,最終落荒而逃。
……
她取出自己懷裡的小本本,有些躊躇。
她采訪那些婦人,其實是想得到些取材靈感——她也有查缺補漏的任務呢。
但今天早上的的詢問,並沒有得到太多靈感,反而稍顯狼狽。
清螢坐在石凳上冥思苦想,忽然感到眼前一暗,麵前被一道影子籠罩。
她微笑:“師兄,你回來啦。”
“嗯,在寫什麼?”
“寫進階手冊的大綱。”清螢沒有諱言,“不過欠缺靈感,沒寫多少呢。”
謝卿辭問:“你的序言寫完了?”
今天是兩人相戀的第四天,連最早收攏的百姓都敢和清螢開玩笑了。可他們的戀愛成果隻有戀愛證。
“寫了一大半,還差幾句收尾。”
說到此處,清螢也開始惆悵了。
她感覺自己四處欠賬,但上一個都沒有完成,就另外挖了坑。
謝卿辭道:“那便是接近完成,介意讀給我聽聽麼?”
給謝卿辭讀序言?
這是什麼公開處刑。
清螢第一反應有點抵觸,但她瞅了瞅謝卿辭狀態,師兄一大早就出去祓除魘力——和那玩意兒接觸可不好受。
他現在看起來果然有些冰冷之感。
“那你給今天的相處手劄添上記錄吧。”清螢說道,“今天要完成的事件,是共同並補全序言。”
“好。”
既然是上了手劄的大事,那她就得認真完成了。
清螢展開契約紙,嚴肅誦讀起來。
“這是一篇關於清螢與謝卿辭相愛紀實的序言。”
讀完開頭,清螢就有點繃不住。
救命,寫的時候沒感覺,怎麼讀起來就這麼尬?
是不是過於大白話了……但她也不會文言文啊嗚嗚嗚嗚。
她偷眼瞥謝卿辭,師兄看起來沒什麼表情變化,這稍微緩解了她的尷尬,讓她能夠繼續誦讀。
接下來她簡單陳述了自己的情況。
“公平的講,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未婚妻或者戀人,偶爾我也會懷疑,親情是否比愛情更長久,亦或者,我與謝卿辭之間是首先萌生親情,還是愛情。”
一直安靜傾聽的謝卿辭在這裡果斷補充:“是愛情,而且長長久久。”
清螢假裝沒聽見這句小聲補充。
“如果問我喜歡謝卿辭哪裡,我很明確,哪裡都喜歡。可要問我這是愛情麼?我又有些迷茫。”
“我由衷地希望,他可以令我碰觸、感受、明白,”
“什麼是愛情。”
“但書寫這一句時,我在微笑。”
清螢念到這裡停下:“沒有了,就寫到這裡,後麵寫什麼沒有想好。”
謝卿辭平和道:“我已經想到了。”
“嗯?”
謝卿辭道:“你再念念最後一句。”
清螢疑惑地問:“但書寫這一句時,我在微笑?”
謝卿辭微笑:“我想,這就是愛情降臨時的預兆。”
清螢微怔,隨後才意識到——
謝卿辭聲音溫柔:“當愛慕一個人時,提到她,想到她,會不自禁地微笑。”
“……你怎麼知道。”
嘴上這麼說,其實她也發現了,師兄進院子時候,其實身上冷漠倦怠之意非常明顯,可在她誦讀序言後,他的姿態便越發放鬆自然。
這種變化也是鼓勵她繼續處刑自己的動力來源呢。
清螢看到,謝卿辭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望她。
乾嘛?
忽然,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唇角怎麼有點酸——
早在謝卿辭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便也露出了微笑。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的笑容弧度。
清螢低聲道:“我這是在碰觸愛情麼?”
“也可以如此。”
謝卿辭在她唇角輕柔落下一吻。
他低聲道:“也可以如此碰觸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