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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螢從未有過如此幸福的一刻。
神木催動漫山春.色,百姓的歡呼與快樂猶如沸騰之水,咕嚕嚕的冒泡,她攥著一端紅綢,另一端在謝卿辭手中。
隨著她的每一步走過,足下自然生出桃花搖曳之影。灼灼花瓣隨風而逝,有好奇的孩童試圖捉住。
他們登上早已搭好的祭台,主持長者唱聲道:
“祭拜天地——”
老者聲音滄桑中含著由衷喜悅,聲音被風傳得很遠。
村外的商隊原本在整理貨物,但在聽到這句話後,也都暫且停下活計,所有人均虔誠垂首。
以前這裡或許還會有人質疑信仰,但如今,無論本心如何,至少每個人都會願意垂首感恩天地。
他們信仰的並非神仙,而是安定平和的生活。
經曆了天穡沙暴,這份安定更顯得來之不易。
清螢與謝卿辭各在祭台上奉了一炷香,青煙嫋嫋,台下人群發出壓抑克製的歡呼。
長者笑眯眯道:“夫妻對拜——”
清螢轉身,看向自己身旁的夫君。鬢邊珠翠搖晃,如同此刻微顫搖曳的心。
謝卿辭向她微笑。
夫妻。
夫君。
她終於要嫁給師兄了。
清螢認認真真地行禮。
成親的每一步,她都完成得極其認真,清螢希望能將自己的虔誠,融進意味美滿幸福的每一個環節中。
奉香意味這段婚姻得到天地認可,是明媒正娶。
好,她前所未有地虔誠恭敬,在心裡不住向天地發誓。
夫婦對拜行禮,意味婚後和諧,彼此扶持。
她行禮行的無比標準,力求做到優美端莊。
最後要與百姓同樂。
這份祝福之力將作為必不可少的要素,治愈她的痼疾。
於是她分發喜糖,灑下花影,希望能讓夏日與希望感染每一個人。
所以,願上蒼保佑。
她已做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隻願與師兄長長久久,歲歲年年。
最後,是謝卿辭贈與她的禮物。
——花冠。
謝卿辭輕聲道:“這一刻我想了許久。”
清螢注視著麵前的花冠。
它由山櫻、山茶、薄荷、鈴蘭等爛漫花朵編織而成,春夏交織之際,花瓣猶如上好釉瓷,泛著細膩光澤。
謝卿辭為花冠施加了法術,花朵常開不敗,嬌豔欲滴,並有靜心淨邪之能。
但清螢懷疑這個精心功能隻是噱頭,要不然她心跳怎麼越來越快了?
謝卿辭向她微笑:“我可以為你戴上麼?”
“當然。”
清螢微微垂首,配合謝卿辭戴上花冠。
她戴上花冠的瞬間,仿佛有和煦的風向四周吹拂而過,眾人均露出心曠神怡的表情。
“好美。”
采采看得神往,拽了拽蘇木袖子道:“等我們成親時候,我也想要這樣的花冠。”
蘇木欲言又止。
其實他想送采采自己原初之葉編製的冠冕,但采采這麼喜歡花……那他也隻能努努力,看看自己能不能學會開花。
他換了個話題:“謝仙君修為又精進了。”
采采詫異:“您怎麼知道。”
“那隻花冠,可視為百花之靈的化形。”蘇木低聲道,“絕非尋俗之寶。”
蘇木沒有說的是,如此點靈之能,唯有仙人級彆方能擁有。這種能力與他同源,因此他對其難度認知更加之深。
蘇木心中暗驚,如今的謝卿辭究竟有多強,他絕不是對外宣稱的化神期修士那般簡單。
而凝聚百花之靈,更是要廢莫大心血——哪怕是他動用神木權柄,也會大傷元氣。
謝仙君將此物作為聘禮,無論心血還是深情,都無可挑剔。
“願他們百年好合。”蘇木真心實意道。
反倒是采采糾正他:“百年也太短了,不吉利。”
蘇木啞然失笑。
……
天穡村為這場婚禮舉行了熱烈的慶祝活動,歡聲一直持續到傍晚。
不過清螢二人要去準備容納祝福靈力,因此先行離場,隻讓其他人可以繼續在外麵歡慶。
祭台後方。
清螢對采采說道:“讓大家慶祝吧,注意安全便好。”
此刻婚禮重頭戲都已過去,她便卸去華服珠寶,換上便衣,頭發以玉簪挽起。
采采看她這副打扮,就知道清螢要去做什麼了。
“我心裡有數。”采采關切道,“你快去治病,彆耽誤時辰。”
她知道清螢今日婚禮最重要的目標。
清螢衝她笑眯眯擺手,讓她放寬心:“明天見。”
“加油!”采采給她打氣。
送彆清螢,采采登上祭壇,檢查是否還有遺漏,確認無誤後,她抬眼望向燈火通明的村內。
祭壇下有孩童叫嚷:“聖女大人,嘗嘗我的喜糖,是桃花味兒的!”
今天孩子們都見識了許多美麗又陌生的花朵,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桃花,因此一些年紀不大的孩子,見到什麼都假裝它是桃花。
“你們吃吧,我這裡還有呢。”
采采對孩子們很親切。
孩童好奇問:“您那裡是什麼花?”
采采正琢磨如何回答,便見一夫人匆忙走來,將孩子拉到身後,嗔怪道:“聖女大人有要事在身,不要調皮打擾她!”
孩子被娘親教訓後,老實垂首:“對不起,聖女大人。”
“無妨。”
安撫了惶恐不安的母子後,采采倒確實想起,自己還有件事一直記掛著。
她走到牆壁一處藤蔓前,手指輕觸植物,輸入靈力。
她在心中問道:“村外那群商隊有沒有異動?”
本來今天那群商隊就該啟程,但他們聽聞有仙人成親,想蹭喜氣,因此在村外磨磨蹭蹭,還未出發。
謝卿辭自是沒時間時刻盯著他們,但蘇木倒是可以分出草木化身,盯著他們動靜。
“一切如常。”
采采皺眉:“現在婚禮也結束了,我去催催他們,讓他們趕緊走。”
*
村外。
郭頭領眺望村中,對心腹說道:“他們的祭祀典儀全部結束了,通知兄弟們出發吧。”
心腹頷首:“喜氣我已收集到。”
郭頭領有樣靈寶,每月可以收集天地間逸散的一絲靈氣,並反複錘煉,最終可讓他用於鍛體修煉。
原本他們隻當天穡是平平無奇的重建村落,卻沒想到這村子香火淳樸之力頗為興盛,因此耽擱了些時間。
不過不礙大事。
“動作利索點,都收拾好自己東西。”心腹穿梭在人畜之間,大聲吆喝,“彆讓人家主動來催咱。”
隨著他的嗬斥催促,閒散的商隊重新蘇醒繁忙,人聲喧嘩,牲畜叫嚷,伴隨著忙碌,他們要踏上下一段交易的路程。
但在一片繁忙中,唯獨一個麵容暗淡漠然的中年人沒有就地收拾,他避過同伴,走向商隊最後。
有熟識的人叫住他:“喂,你去哪裡?”
中年人嘟囔道:“灑水。”
“快去快回啊。”同伴叮囑,“免得一會兒誤了行程,惹二當家生氣。”
中年人擠出一個乾瘦的笑容,步伐加快了些。
他避開所有人,在一棵將要發芽的枯樹後,取出一隻潛藏在懷中之物。
——天樞令。
天樞令雖是新生物品,但對他們這種遊走在部洲之間的商隊來說,還真算不得稀罕。
中年男子原本是想將這隻珍貴的天樞令帶回家鄉,作為兒子的生辰禮物。
“等等……不……”
似乎意識到什麼,男人麵上閃過痛苦掙紮之色,他努力回身,想要求救,可瞳孔深處黑氣閃過,他的神色再度回歸僵硬。
他打開天樞令,平靜地發出一條傳信。
【婚禮結束。】
接著他關閉天樞令,平靜地返回商隊。
……
三百裡外。
謝天抬頭,望向麵前人,沉聲道:“婚禮結束了。”
“消息可靠麼?”站在他前方的男子道。
謝天篤定道:“絕對可靠。”
此刻與謝天對話的乃是他的叔父,秋成烈。
秋成烈原本接到家族命令,準備接謝天回族地避避風頭,卻沒想到謝天在路上傷勢便好全不說,還掌握了一些……特彆消息資源。
總之,謝天成功說服秋氏和歸古劍宗,聯合西岐本地勢力,決定對謝卿辭發起清算。
“瞧你叔父猶猶豫豫的模樣。”老者在謝天耳邊嗤笑,“讓他做總指揮,開局輸一半。”
謝天也看不上秋成烈的表現。
“叔父。”他低聲提醒,“都看著你呢。”
秋成烈醒悟,連忙端正表情:“諸位皆是我秋氏的同盟家族。墮修殘暴,掠奪毀壞我等家園,我等同氣連枝,理應聯手反擊!”
謝天帶頭應和:“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如此,原本略顯僵硬的氣氛才算昂然了些。
謝天心情陰沉,都怪那該死的謝卿辭攪局,讓自己聲望大跌,否則此次行動總指揮必定是自己,哪裡輪得著秋成烈拖後腿?
又有一人低聲道。
“我等僥幸未死於天穡沙暴,如今家人儘喪,隻願墮修償命!”
此話戳中不少人的傷痛,他們應聲道:“償命!”
“償命!”
濃重的複仇情緒霎時籠罩全場。
秋成烈暗暗皺眉,他強調:“大局為重。諸位記得收到信號前,切勿對墮修動手!”
他表情嚴肅:“今晚墮修閉關,勢必會在四周設下強大結界,一切以突破粉碎結界為先!”
眾人各自附和,但心裡如何想的,便唯有自己知曉了。
畢竟此刻站在這裡的,誰不和謝卿辭有血海深仇?
“你今晚注意保全自己便行,這些人必會發狠。”老者懶洋洋道,“他們都是天穡人,根在天穡。不除掉謝卿辭,祖宗基業就全毀了。”
以前的他們都是人上人,是天穡貴族,然而如今天穡城毀了,謝卿辭收攏流民,重建天穡村,觸犯了他們的根本利益。
沒有人比他們更想謝卿辭死。
“我知道,可為何隻有西岐部洲的宗族願意聯合。”謝天在心裡長長吐出一口惡氣,“其他那些宗門,天機宮,百善門,不都有精英在那日折損麼?他們怎麼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