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欣喜希望瞬間驅散她心境中逐漸增加的壓抑,令靈力運轉亦恢複通暢。
她分辨出了那人聲音:“雲老!”
清螢急速向前,雲老的聲音,乃是從一座被暴風雪覆蓋的破敗道觀中傳來。
破敗道觀後,則是枯木悄寂的荒野。茫茫雪地上,魘潮繚繞,這棟茅草屋便如暴風雨中的小船,時刻風雨飄搖。
再度確定屋中生靈均是同伴後,清螢立即催動清心鈴的範圍,籠罩住整座道觀,令道觀中人能夠稍緩口氣。
清螢快步進入道觀,隻見道觀中地上躺了三人,均麵色慘白,幾無聲息,從厚重皮毛衣服來看,都是北荒原住百姓。
而她熟識的那六名修士,均做打坐冥想狀,隻是姿態看起來都不容樂觀,他們根本不是在冥想對抗魘力,自身還有沒有意識都不一定。
唯獨雲老還能勉強睜開眼,虛弱的望向她。
“大家這是……”
“北方向,三裡之外,有個村落,還有百餘活人。”
雲老卻顧不得言語,隻撐著最後一口氣,將情況以最簡明扼要的語句講明。
他當然知道什麼樣的語句最為簡練。
因為這一刻,他已在腦海中預想過無數遍。
被困道觀的漫長時間裡,他隻憑著那微渺的期待,硬撐著氣等待可能的援兵出現,以圖講明情勢,讓對方去救援百姓。
這便是這位老人的堅守。
“地上三人是原本想救援的百姓,然心魔陡發。”
雲老氣息逐漸無以為繼,隻拚命發出“嗬嗬”的沙啞氣音:“彆管我們,先救百姓!”
清螢神色凝重,她頷首:“放心。”
索幸她法寶眾多——師兄不放心她的安全,琳琅滿目的頂尖法寶時不時便塞給她一堆。
暫時安置好道觀中的同伴,她順著雲老指明的方向,一路搜尋至那百餘人口的小村莊。
好消息是還有活人。
隻是生者均麵色慘白,沉浸於魘潮侵蝕的夢魘中,如無救援,隻怕再過半日,就要悄無聲息的死去。
而大半則已經死亡。
存活者,以幼兒少年者居多,且年齡越小,存活概率便越高,大抵是心境純澈,不易被魘力侵蝕。
清螢將生者裝入假山水中儘數轉移,當她返回道觀時,看見雲老與另一名修為較高的修士已恢複神識,隻是還有氣無力,隻能緩緩恢複靈力。
“醒了就好。”清螢麵容稍稍和緩,“幸存百姓我已收攏在假山水中,你們誰懂醫術解夢,可以進入醫治。”
另一名清醒的修士恰好是性情仁善的醫修,聞言義不容辭,立即進入假山水中。
雲老則服用丹藥振作精神,繼續與她深入北荒,解救轉移其他可能生存的百姓。
雲老聲音沙啞:“多謝神女殿下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是我分內職責。”清螢低聲道,“而且也是雲老你心境純澈的緣故。”
雲老年事已高,又身居高位,卻依然能保留赤子心性,在魘潮侵蝕中哭哭堅持,實屬難得。
雲老沙啞地笑;“人老了,還有什麼是參不透的呢?”
清螢也跟著牽動唇角,氣氛稍稍和緩了些。
隻是,在陸續檢查三個人類聚落,發現生存者越來越少時,兩人的表情也越來越沉重。
顯而易見,越早被魘潮侵蝕之處,生還者便越少,到了兩人如今所處的位置,萬物寂滅,縱使有法寶護體,也無以為繼。
以此再往北,情況隻怕……
清螢確定,此刻心底泛起的無力與沉重,絕非魘潮侵蝕擴大。
還要再向前麼?
若是再向前百裡,隻怕每一步都要以法寶的永久性損毀作為代價,而當法器儘數報廢後,她還能不能安全走出北荒,也要成為未知數了。
正如此想著,忽聽雲老怪道。
“那處光亮?”
光亮?
魘潮黑霧中,哪來的光亮?
清螢擔憂雲老被魘潮侵蝕加重,一邊提防地望向他所說的光亮處,一邊向前,準備將他護在身後。
然而一抬眸,清螢卻也看見了光。
寂靜的無邊黑暗中,時刻有惡意湧動,然而在目光的最遙遠處,不知何時起,竟閃爍起刺目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不似太陽,沒有絲毫溫度,不似月亮,沒有半分柔軟。
他冰冷而堅定,卻那般耀眼,是深淵中的白晝。
他……
是謝卿辭!
他頂在魘潮的最深處,駐守在災難的最前線。
這些百姓之所以能存活下來的原因,除卻心性純澈之外,或許還有他的一份。
她不再猶豫。
“再搜索五百裡,無論結果如何,你攜帶著假山水中的百姓,立即折返。”清螢作出決斷。
“那您呢?”
“我繼續向前。”
她不該以留存有用之身逃避。
她是謝卿辭證得天道的重要因果,怎能遠遠躲在後方?
而在心中生出這個念頭的瞬間,清螢忽覺心中一鬆。
在化神期苦苦桎梏她神魂的枷鎖,在此刻煙消雲散,她終於突破到了渡劫期。
而她的劫難——
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