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伯年一向孝順,孟老太太這一跪下來,他便也已經跪了下來。
他托著孟老太太,看她披頭散發一把鼻涕一把淚,再看一旁鼻青臉腫的弟弟,心裡是又恨又痛又絕望。
他自然是疼女兒的,可再怎麼樣,也重不過爹娘弟弟和一家老小。
他轉頭看向站在周氏身邊,一直沒有出聲的明舒。
他拉開了他母親和弟弟拖著他的手,站起了身,走到了明舒麵前,“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道:“舒姐兒,是阿爹對不起你,你,能不能為了阿爹,為了祖父祖母......”
說到後麵低下頭去也再說不下去。
“孟伯年!”
周氏一把摟過明舒,眼中帶淚,滿是失望和憤怒道,“孟伯年,你竟然真的想要賣了舒姐兒替你弟弟還賭債?那麼有一天,你弟弟再欠了賭債,你是不是就能把我,把石桉和石文也都給賣了,給他填那個無底洞?”
一旁的孟老爺子聽了這話就立即道:“老大媳婦,你放心,這一次肯定是最後一次了。我答應你們,等今天的事情完了,我就做主,請族長和幾位族兄做證,把這個家分了。這次之後,以後老二的任何事情我們都不會再管,老大也都不用再管。”
賭徒,和無底限縱容賭徒的父母說最後一次,你信嗎?
而且信不信的,又關她何事?
明舒冷笑。
她從周氏的懷中退開,突然出聲道:“他的事情關我什麼事?”
她看向孟仲誌,冷笑道,“孟仲誌,你自己不是有老婆有女兒嗎?要賣,你怎麼不賣她們,還特特把她們送去了你嶽家,卻把我推出來做什麼?而且,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們一大家子,拿了我的銀子,吃著我的,喝著我的,現在竟然恬不知恥的跟我說,想要把我給賣了,好給你們家還賭債?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偏偏上一輩子她還真真切切被他們給賣了。
想到這個,她真是切了他們的心都有。
眾人皆是被明舒這一出聲給驚住了。
原本在孟家人眼裡,她不過就是個八歲的丫頭,隻要孟伯年肯做下決定,周氏不再鬨,明舒本人的反應其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哭鬨怕什麼,“風月閣”那種地方收拾不聽話的小丫頭的手段多得是,收拾兩天也就消停了。
可現在她這一開口說的這麼一番話卻把所有人都給驚住了。
孟家一家人都跟傻了似的瞪著明舒。
想說什麼,但喉嚨卻跟被惡鬼給卡住似的,一時竟是發不出聲音來。
明舒再看向賭坊之人。
目光掃過他們,最後定在了桌上那兩份賣身契上。
她走過去,伸手拈了起來。
一旁賭坊的人想製止她,卻被那中年管事的眼神給製止了。
明舒拿過那賣身契。
上麵是熟悉無比的內容,“......來州府人孟伯年,將長女孟舒,年八歲,生於十月初八,酉時出生,賣於來州風月閣,入樂籍......”
她冷笑一聲,將賣身契扔到了孟伯年的麵前,道,“你要上趕著為你的好弟弟賣女兒,要摁手印,那就摁啊,不過記得把這名字給我改過來,我記得族譜上你的長女名字是叫孟柔吧,雖然生辰八字和其他的都沒錯,但也不要用跟我相似的名,我看著礙眼睛,彆人也容易誤會。”
明舒並非孟家親女。
孟家自然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周氏和孟伯年其實曾經有一個女兒,就是叫孟柔,跟明舒差不多年紀,隻不過出生幾個月就夭折了。
這也是周氏收養明舒之後對明舒疼愛有加的原因之一。
孟家收養了明舒,他們也意外發了一筆“大財”,卻不想外人知曉,正好收養明舒之時是在逃難途中,無外人知曉,回到老家之後,他們就隻說明舒就是當初周氏生的那個孩子。
族譜上那個孟柔的生辰八字也就成了明舒的。
說“舒姐兒”隻是她的乳名。
賭坊和風月閣的人可都是人精。
這一刻,他們要是還看不出問題來,他們也不用在道上混了。
風月閣是想要明舒。
但也不會不明不白的要。
孟家人也已經反應過來。
孟老爺子驚惶之中眼神似刀地剜向周氏,見周氏麵上冷硬,毫不吃驚,哪還有不明白的。
他驚怒交集,忍不住就脫口而出道:“愚蠢婦人!”
不過是個女兒,還不是親生的,她竟然為了這個女兒出賣他們孟家,置她丈夫和兩個兒子於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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