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明舒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心跳得像是要蹦出來,大口大口的喘息。
明明已經醒過來,但那種因為毒發,那種萬針穿骨,萬蟻噬心的痛好像還遊移在自己全身的骨血之中,久久不散,讓她的手都忍不住地顫抖。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香草衝了進來,扶著她焦急地喚道。
殷嬤嬤聽到了動靜也走了進來,見明舒這樣應該是被夢魘魘住了,忙命了小丫鬟熬了一些養神湯過來給明舒喝下,再命香草服侍了明舒睡下之後,就拿了帕子慢慢替她抹汗。
此時她見小姑娘麵色發白,眼神抽離,頭發濕濕的黏在鬢角,白日裡還覺得她戾氣太重,脾氣太大,此時卻看她大汗淋漓,無所依的樣子隻覺得分外可憐。
心道,再穩重再有主意也到底還是個小姑娘,想必是被孟家人要把她賣到窯子裡的事嚇狠了,才會變得那般大脾氣,輕易不讓人惹,明明是個千金大小姐,卻要遭遇這些。
她心裡忍不住就又添上了幾分憐意。
明舒醒來後,腦子裡全是前世那些事情,翻來覆去的在自己腦子裡重現,後半夜都再未睡過。
翌日一早明舒用過了早膳,就命香草準備了紙筆畫架,她去了外麵院子裡作畫。
香草心裡嘀咕,這天寒地凍的,跑到外麵作什麼畫啊?
可是嘀咕歸嘀咕,勸不住,她就還是隻能去認認真真地準備了。
她準備了襖子,裘衣,手爐,還讓外麵的小丫鬟熬了薑湯,一絲不苟的像是她們要出去郊遊。
明舒沒阻止她,隻笑吟吟地看著她準備。
跟著她才沒多少日子,前世那個香草已經慢慢回來了。
香草回來了,她的嗓子沒壞,還好好的。
青蘭也回來了,身上沒有那麼多深可見骨的傷痕,都好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她就是想出去吹吹風,好像隻有外麵冰雪的涼意才能鎮住她身上那種隱隱約約的毒發似的痛。
***
明舒的畫技很好,但這個時候她還不想露出來,隻是在畫紙上信手塗鴉。
反正就是一些雪景和枯樹而已。
她站在畫架前畫了一會兒,就有人稟告說武英堂的十三姑娘過來了。
明舒想起那劉管事說過,今日十三處理了武英堂那邊的事,就會過來她這邊報到,隻是沒想到會過來的這麼早。
她忙命人將她翎到了院子裡來。
沒有讓她等著,而是停了筆握著手爐就開始問她話。
說了幾句之後,明舒就問起她以前在家中的名字,十三道:“回稟姑娘,屬下原名青蘭,青色的青,蘭草的蘭。”
明舒就笑道:“那以後你便還是叫回青蘭吧。”
兩人正在說著話,明舒就聽到了身後一陣沙沙的聲音傳來。
是靴子踏在雪地上的聲音。
她回頭,就看到了正由遠及近向著她走過來的趙景烜。
明舒待他走近站定之後就上前給他行了一禮,道:“臣女見過世子殿下。”
趙景烜沒理會她的裝模作樣,他的目光在青蘭身上掃了一眼,最後再落到明舒的畫紙上,嘴角抽了抽,收回目光,道:“就是為了這個侍女,你不惜得罪遼東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夫人和千金?”
明舒抿了抿嘴,腦中閃過那姚夫人母女的嘴臉,然後接著又是英國公世子夫人崔氏和夏明珠的那兩張臉。
因為想到那些,身上竟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她想,也不知道她死後,他是不是真的娶了那夏明珠,對她百般“寵愛”。
一想到那個畫麵她就作嘔。
可是她親娘在她失蹤之後,的的確確就像是崔氏所說,對夏明珠百般寵愛,把能給的都給了她的。
人的心總要有一個安放之處。
想到這些,她心裡莫名其妙就有了一些不舒坦,憤憤道:“我可沒有做錯,我隻是沒有讓著她們,讓她們搶我的人而已,殿下難道覺得我就該讓著她們嗎?那姚淑玉不過是英國公府的表姑娘,就能要我的侍女,那等我回了京城,遇到英國公府的姑娘,是不是什麼都得讓著,她們想要,我就得連我的親娘,我的夫婿,都得讓給她們?恐怕就算我肯讓她們也還不會放心,最好我死了才能讓她們徹底放心。”
明舒說到這裡猛地住了嘴。
她在說什麼呀?她怎麼頭腦一熱脫口而出就說出了這種話?而且,說親娘什麼的也就罷了,說什麼夫婿......
她感覺到他緊盯著自己的目光像是要燒起來,又像是要刺穿自己,簡直如芒在背。
她咬著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且心情還有些起伏,索性就低了頭看著地上的積雪不出聲。
“你們先下去吧。”
靜寂之中,她聽到他聲音清冷道。
“是,屬下/奴婢領命。”
香草和青蘭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明舒沒有抬頭,卻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然後就看到了他的黑色靴子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他沒出聲,她想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解釋起,隻能喃喃道:“我,我不喜歡彆人搶我的東西,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她們已經拿走了我的一切,可是為什麼後來我那麼小心翼翼,想要守護的東西,她們還是想要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