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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一振將兩人穩當拉上屋頂。
甫一觸地,男人就將手掌按上逢雀後心,榨取所剩無幾的能量注入逢雀體內。
“嗬……”逢雀體表數十道血痕飛快愈合,皮膚光潔如初,氣息卻肉眼可見地虛弱下來。
宛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男人手掌一顫。
體內力量耗儘,那就透支自身生命力,延續她哪怕多一秒的存活!
“彆白費力氣了,應子,”煙灰色長發的女人躺在他懷裡搖頭,“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確實沒用。
靈力陰陽術魔術醫療忍術念力願力一一試遍……枉他去過那麼多世界,腦中救命辦法成百上千,事到臨頭卻沒一個救得了她!
“咳、咳咳……”男人嘴角再次溢血,榨取自體內生命力的豐沛能量渡入她的身軀。
“應子,彆……!”懷裡的女人伸出手來想要攔他,又忽然落回。
算了……反正很快就要沒命,成全應子這份心意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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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問她:“為什麼不躲開?為什麼想要求死?!”
“彆難過,彆難過。”
冷豔頹喪的女人輕佻笑起來:“我的傻應子呀,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你犧牲吧?”
她怎麼舍得讓應子為自己的死愧疚自責?
早在來之前,逢雀就準備了充分的安慰理由。
她點點那把凝結了超凡科技的槍:“我從小長大的地方,美麗、繁榮,哪怕戰爭頻頻、苦難連連,終究是我不可割舍的故鄉。忽然有一天,它像被人抽取了全身骨頭,不甘地毀滅、敗落、墜入墳墓。宛如末日。”
“我本來也該跟著死去,醒來後卻被總領收養。”
“他救了我,教導我,養育我。我就做他最孝順的女兒、最忠心的屬下,最好用的刀子。”
“直到後來,我終於意外接觸到時政最核心的機密……”
她不再複述那個已經被攤開在陽光下的機密,轉而道:“時政本部的人都知道總領是我的養父;卻很少有人知道,我是他親手指揮覆滅的某一平行星際世界中,因為一時惻隱撿來的最後遺孤!”
“哈哈哈哈……”逢雀笑出淚來,“原來當初的受害者,居然認賊作
父,成為仇敵加害他人的一把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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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專注傾聽,替她揩去眼角的淚。
逢雀:“我不如你啊,應子。我理智上知道義父是我的仇敵,感情上卻對他割舍不下。我已經無家可歸,除了時之政府,除了義父那裡,我還能去到哪裡?”
“你能果斷地想做就做,我卻永遠想做而不敢做,”她嗤笑,“既不敢徹底背叛義父,替我已死的故鄉報仇;也不敢徹底背叛故鄉,做義父手下失去自我的一把刀。”
她聲音忽然悲怒:“可他偏偏、偏偏要我對你出手!”
她將手中的三枚本源權能連帶著一枚時空轉換器推給他:“我來之前,他給了我兩個選擇。一是前去剿滅你的本丸,二是親手殺了你帶回你的人頭。”
男人眼神晦暗:“是因為我對時之政府的作為,才讓你被懷疑,陷入必須以這種方式自證清白的境地?”
“不,不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逢雀搖頭,“他用這種方式測試我的忠誠……甚至給我的本源權能是足以耗儘生命力的數量……”
“他還以為我不知道……哈!他不僅懷疑我,他已經要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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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卻也早該死了。”逢雀話鋒忽轉。
男人倏然握緊她的手:“不。”
逢雀微笑:“我助紂為虐那麼多年,發現真相後也是個懦弱之極的縮頭烏龜,最後卻能為我最好的朋友而死……你該為我高興才對啊,應子。”
男人:“……不。”
逢雀伸手摸上他的臉:“……應子啊,我隻恨我幫不了你。”
“和你的性命相比,你本丸的刀劍,在我眼裡算什麼?如果選擇剿滅你的本丸就能停下時政對你的追殺,哪怕你會因此恨我,我也毫不猶豫會去做。可是……”
“可是,我不放心啊,應子。”
“時政的底蘊超乎你的想象,如果不是我親自來追殺你,其他帶著三枚本源權能前來圍堵你的審神者,誰會手下留情放你一條生路?”
哪怕見識過應子暴力轉換時政契約的強橫靈力,哪怕目睹過應子在時政本部麵對眾人圍殺依舊遊刃有餘的姿態,哪怕看到過應子在她三枚本源權能的攻擊下怡然不懼的強大戰力……在
逢雀心裡,應子永遠是當年那個,需要被她保護的溫婉姑娘。
逢雀看著他,看著這個萬幸死而複生的朋友,緩緩微笑:“隻有我自己來追殺你,我才能放心啊……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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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男人嗓音嘶啞:“為什麼要這樣做?……不值得。”
“不值得?哪裡不值得?”逢雀咯咯笑了,“傻應子,那我剛才攻擊你時,你為什麼處處留手?”
男人:“因為你是竹下應葵的朋友。”
他已經冒用了竹下應葵的身份,又怎麼能再殺害她的朋友?
逢雀:“……是啊,我們是朋友。”
逢雀歎息:“我的傻應子啊,哪怕你忘記了我們的過去、忘記了我們的情誼,也依舊相信我們是朋友,願意對我處處留手……那我想保護你,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你好不容易複生歸來,我怎麼能放任你再次死去?”
“我當年保護不了你,這回終於能做到了。”
“……不。”
男人渾身發冷,如鯁在喉。
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可我,並不是你舍命也要保護的那個應子。
——我是最不值得讓你為之付出的,假冒者啊。
他垂下眼瞼,默不作聲地加大掌下生命力的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