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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躺在床上,生命力快速從體內流逝,連說話的力氣?也幾乎沒有。
“……盒子?。”他勉力開口。
疏紋趕忙把暉王送的木盒遞給?他。
太宰治抬了抬手。
抬不起來。
疏紋掀起木盒蓋子?,取出裡麵的東西放在治王掌心。
是個小木偶。
黑發及腰、臉扣麵具的小木偶。
太宰治指尖慢慢移動,摩挲過木偶:“……都出去。”
眾人退出,房內隻剩下治王一人。
房內靜靜的。
小木偶穿著?和暉王相同的黑底白紋袞服,黑發白膚,四肢關節可以活動。
精美細膩、栩栩如生,摸上去觸手?生溫,仿佛人的體溫。
小到一隻手可以握在掌心。
揭下麵具,顯出和真人一致的臉龐。
睫毛柔長,眼眸清亮,五官鋒利而美。
——是極致的攝人心魄。
又比真人縮小許多倍,增添了幾分?小物件獨有的可愛。
“這是照著自己的樣子雕的嗎?”
太宰治點點木偶暉的腦袋,指尖的腦袋隨之靈性一點:“還挺精密。”
“在我三十歲生日的時候……把自己送給?我,”太宰治喘口氣,失笑,“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雖然你肯定……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但今天之後,你就是我的陪葬品啦。”
木偶悄悄眨眨眼。
“……”
屋裡剩下治王與木偶單方麵的言語。
“……”
“……”
黃昏的光輝從床上移到地板上,把瀕死的治王整個撇在陰影裡,近乎死寂的屋子?裡響起三兩句虛弱的話語。
“……好難過啊,暉、暉……我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啦,你都不來看看我……”他委屈。
“……我是不是很妄自尊大?”臉色慘白如紙的治王對著小木偶自嘲一笑,“在失去了‘織田作’這個可以讓我自然親近的身份後,太宰治作為一個陌生人,在你麵前……就真的什麼也算不上了。”
“……不來也好,不來就……也……代表你不會傷心嘛……”他神色晦暗地喃喃,眼皮變得沉重起來。
大腦也混沌不堪。
曾經愛好自殺的青年裹在冰冷的被子裡,握著木
偶,氣?息斷續,迷蒙地低語。
“嗚……我不想死啊,暉……”
“我才剛剛見到你,我不想離開你……嗚……”
“暉、暉、暉……嗚嗚暉……”
“……”
“——好。”聲音沉靜平穩,緩和如潮。
“!!!”
太宰治掙紮著掀開一線眼皮,看到掌心的木偶暉抱住他的手?指,點點頭,說:“好。”
太宰治:“!!!”
充沛的生機從掌心的木偶流瀉,灌入他的身軀,太宰治大腦一清,精神許多。
就在此時,窗外雷聲大作,正夏的傍晚刮起比嚴冬更嚴冬的寒風,飛沙走石,暴雨如注,數百數千道紫黑色雷電貫天通地,把整座治王宮殿打造成雷電的囚籠!
“天罰!是天罰!”屋外的疏紋尖聲叫道,“是逆天而行的天罰!”
太宰治才不關心什麼天罰,他眼睜睜看著?掌心的木偶暉化作床沿邊的暉王,隻覺得?還不如立時死去:“你、你、你你你……你一直都在?”
暉王撿起床上的麵具,掛在腰間:“我一直都在。”
所以給他送行時的暉王其實是暉麒,而真正的暉王,在那時就被裝在木盒子?裡,被他抱在懷裡,一路帶回了巧國?!
太宰治嘴唇顫抖:“你……都聽到了?”
“我都聽到了。”
太宰治、太宰治心想要死就讓我死個明白吧:“你都聽到了什麼?”
“……”暉王看著?他,“你說‘你對不起我’。”
“……哦。”屋外雷聲愈重,太宰治在暉王的目光下緩緩捂住臉,縮成個球,“你都知道了,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有,”暉王說,“我想救你,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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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睫毛迅疾扇動,以為自己聽錯了。
暉王坐到床邊,雙手?鉗住太宰治的肩膀,不容反抗地把他掰向自己。
太宰治被迫抬頭,與他雙目對視,聽他一字一句道:“我、想、救、你,你、願、意、嗎?”
太宰治:“為什……?”
暉王:“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想救你——”
“我不記得你所說的事,它可能發生過、可能沒發生過,都是過去的我做的選擇。”
“我既然做出選擇,那我就不會後悔,也不會妨礙到我現在
想做的事。”
“我想做,我想救,所以我來了。”
“現在我問你:我想救你,你願意嗎?”
他問第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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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雷聲愈發烈,昏暗的天色中亮白的閃電交錯,使得屋內黑暗與白晝反複交替,猶如逢魔時刻的瀆神儀式。
這樣的環境下,太宰治被暉王握著雙肩,直麵那鋒利而美的麵孔,心裡忽然寧靜下來。
哦,他握著我肩膀的手?是有力的。
柔軟,溫熱。
有一種穩定的安心感。
又在細微地發顫。
發顫。
——他為什麼發顫?
不戴麵具的好處是,太宰治可以全麵觀察他的神情,判斷他的想法。
太宰治頂住他美貌的衝擊,仔細端詳。
他看到一雙專注的眼睛,一張全神貫注等待回答的靜肅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