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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慕強的妖怪快速接受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敗他,尤其是強大驕傲的、堪稱一地霸主的大妖怪。
第三次將茨木童子打在地上摩擦後,看著雲淡風輕、明顯仍留有餘力的麻倉葉王,院子裡的大妖怪們對這位由白飲和安倍晴明引來的年輕人類,默默表示了認可。
【配得上妖神殿的邀請。】
【允許你與吾等同坐。】
安倍晴明坐著招呼:“好了,快來用餐吧,麻倉,還有茨木。”
餐桌上的菜式豐富,顯然囊括了幾位大妖怪從各自領地帶來的食材。掌勺的荒川之主和大天狗解了圍裙入座,犬妖淩月自然地占據白飲左側的位置,拎起酒壺就要替他斟酒。麻倉葉王暗自琢磨,毫不刻意地在白飲右側坐下,瞬時收到餐桌上所有人的注目。
麻倉葉王仿佛絲毫不知,純潔一笑。
“用餐吧,”身側的人開口,紮在葉王身上的目光紛紛收回,白飲抵住淩月的動作,“不用給我倒酒……我還不想重現當年的糗事。”
“那怎麼會是糗事?”淩月從善如流,將酒壺扔給對麵的酒吞童子,嫻熟扒住白發男人的左肩,腦袋親昵地擱上去,顯然已經這樣做過許多遍,“您當年那一劍恢弘盛大,彆說妖怪要敬慕伏首,就是出雲的神明,也要戰戰兢兢,絕不敢忘。”
同坐的幾位大妖怪儘皆流露出與有榮焉的神色。
麻倉葉王仔細觀察,又品出幾分崇慕與敬懼。
卻見身側的白發男人無奈地捂住了臉。
“淩月仙姬,彆再說了,”安倍晴明笑嗬嗬開口,“放過白飲殿吧。”
所以當年的事,到底是什麼事?麻倉葉王愈發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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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的時光很靜謐,吃完結束後,院落裡的幾位大妖怪們陸續離開。
他們各自帶著食材來到這個大陰陽師的院落裡聚集,一邊做著自己的事,一邊等待白發男人的到來,默契地陪著他用過晚餐後,不和他聊天,也不和他打招呼,又一個個地自顧自離去了。
仿佛把安倍晴明家的院落,當成了一個公共食堂一樣。
葉王卻明白並不是。
能讓根本不需要像人類那樣一日三餐的大妖怪,極有時間觀念地在某個時間,共同來到某個地點,和其他氣場極難相和的大妖怪同吃一餐飯……重要的不是吃飯,而是餐桌上會出現的那個人。
——這是麻倉葉王以人類的思維,思考的結果。
或許是剛才坐得離白飲很近,或許妖怪本來就想得少,麻倉葉王的靈視隻探聽到零星的心聲,並不清楚他們內心的想法。
那這幾位大妖怪的想法,和他的推測一致嗎?
葉王這樣想了,也就這樣問了。
“這有什麼理由?心裡想和白飲殿多待在一起,自然就做了,”還未離開的犬妖淩月道,“至於為什麼不打招呼不聊天?白飲殿不拘那些無用的禮節,而且本來也沒有什麼要說的,當然就不說了。”
淩月打量一番年輕俊美的陰陽師:“你是人類,當然不懂白飲殿對妖怪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我們發自內心地敬畏他,追隨他。”
【將一切捧送給他。】
聽到最後一句心聲,麻倉葉王內心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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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帶著點溫吞的深藍,白發白披風的男人坐在粼光閃閃的池塘邊,靜靜地不動,發出淺淡的白。
——太寂寞了。
這個念頭突地跳進葉王的腦海,令他心頭一跳。
耳邊流麗醇亮的曲調如自遠山而來,悠悠緩緩,從未停歇,象征著心聲主人明亮的心緒。
麻倉葉王暗自失笑:我是發瘋了嗎?隻是看一個背影,就能有這種想法……他的心聲分明很快活。
【太寂寞了。】
這次是來自淩月的心聲。
【白飲殿的樣子……太寂寞了。】
麻倉葉王這回聽清了。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
他又耐心地勾勒一遍白發男人獨坐的背影,隻覺夜色溫涼,那人雖然坐在池塘邊,實際卻端坐在沒人夠得著的九天寒峰之頂。
“……”
葉王迷惑:我甚至都沒和他正式搭上過一句話,怎麼會把他的情緒揣摩得這樣深?
——是他身上的寂寞的氣息太明顯,明顯到我這個外人都被感染了。
可來自他心聲的歡快曲調分明……!
不。
有了對他心境的猜測後再去細聽,那明快的曲調都顯出幾分孤寂。
“白先生。”麻倉葉王忍不住上前,打破這壓抑到讓旁觀者落淚的寂寞。
“……麻倉?”白發男人靠坐在池塘邊的石椅上,如夢初醒,顯然剛從遊思中回神,“要過來坐嗎?”
葉王坐下,終於和心心念念的“靈視屏蔽器”搭上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