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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步:“是我錯了嗎?”
1先生被魔人從橫濱偷走後, 森鷗外向太宰治隱瞞1先生身體狀況的動作暴露,所以當織田作之助在北美調查的記錄發回來時,福澤諭吉有點驚訝, 又不是那麼驚訝。
[救不回來。]
短短幾個字的簡訊, 把人心都燒得痛了。
福澤諭吉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和亂步比起來, 他和1先生沒聊過幾句話, 頂多是個點頭之交的關係。在他眼裡, 1先生本來是山嶽般沉靜從容不可小覷的成年人, 後來本性暴露, 反而成了可以和亂步放在一起看待的孩子。他還那麼年輕,生命就要被攔腰截斷……?
“是我錯了嗎?”亂步喃喃。
福澤諭吉按住亂步的肩:“亂步?”
“是我錯了嗎?”亂步抬頭,透綠的眼眸蒙著水, 眼一眨, 淚水無聲淌下, “是我錯了嗎,社長?”
“亂步大人早就知道笨蛋黑發君要重蹈覆轍,亂步大人也知道,不管亂步大人怎麼做, 都阻止不了笨蛋黑發君,可是、亂步大人就是想、想讓笨蛋黑發君過得好一點!我把黑發君從混蛋圍巾那裡搶回來, 讓他和混蛋圍巾離得遠遠的,不讓混蛋圍巾對他做壞事,混蛋圍巾也果然沒法再對他做壞事……可是, 是我錯了嗎, 社長?”
“為什麼這麼說, 亂步?”福澤諭吉大概了解那半個月裡港口afia首領太宰治對男人做了些什麼, “你做的當然是對的。”把受害者帶離加害者身邊,能有什麼不對?
福澤諭吉:“1先生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是你的錯,就算他留在太宰治身邊,他的身體……也還是會衰敗。”
“可是社長,是按自己的想法做對他好的事,還是順著他的心意,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以為把黑發君帶離混蛋圍巾身邊是為他好,但黑發君他其實……過得不開心。從港口大廈出來後,黑發君就很低落。”
剛從刑訊室中被釋放出來,滿懷期待地以為迎來轉機,想不到迎頭一擊,兩人的關係被太宰治單方麵切斷。
這像什麼?
在男人那裡,這是來自太宰治、來自失憶以來所見最重要之人的審判啊——
‘我不追究你,但也彆讓我,再見到你。’
“……”
當身體漸漸破爛衰敗,心知死期將至,黑發君又是懷著什麼心情離開橫濱?
“是我錯了嗎,社長?我以為從混蛋圍巾那裡把黑發君帶出來,是在保護黑發君,可黑發君就沒想過離開混蛋圍巾身邊,他一直想等混蛋圍巾跟他和好……黑發君一直都那樣想。”
“可我自以為是地把笨蛋黑發君的願望,從根上掐斷了。”
連“亂步大人”的自稱都不說了。
綠眸的青年整個人窩在椅子上,雙手抱膝,蜷成一團:“黑發君的身體已經活得那樣艱難了,他的心裡還要攢著好多遺憾和低落。將來,等黑發君死的時候,他還要懷著那些遺憾走進墳墓……而那些遺憾裡,正好有我給他帶去的一份。”
——我的小夥伴黑發君死的時候,身體萬般痛苦,心裡也萬般難過。他那樣好,卻連死,都隻能得到個一塌糊塗的收尾。
亂步吸吸鼻子,默默眨眼,淚水默默淌下。
福澤諭吉:“亂步,還記得你從前說過的話嗎?”
亂步下巴擱在膝蓋上,抱住腦袋。
他記得。
——“亂步大人……才不會破壞笨蛋的願望。”
——“亂步大人……也阻止不了他。”
“我不知道你推理到了什麼,隻是亂步,”福澤諭吉拍拍他的背,“在你的推理中,你看到自己阻止不了事情的發生,為什麼後來又改了主意,還是去阻止了?”
為什麼呢?
亂步自問。
“我早就知道,我阻止不了黑發君的重蹈覆轍,可是那個軟乎乎的黑發君……就是讓我忍不住想去拉他一下啊!”
亂步聲音激動起來:“萬一我成功了呢?萬一奇跡發生了呢?萬一這個想做的事情總愛傷害到自己的笨蛋黑發君、就被我拉住了呢?!”
不想做的事情,百分之百成功都懶得動動手指;想做的事,就算百分之百失敗也要不死心地奢想一下,萬一成功了呢?萬一成功了呢?!萬一成功了呢?!!
“可是……”
到底沒有萬一。
亂步張開嘴巴,大大地呼吸一口,終於發出一聲壓抑的低泣,又化為無聲流淌著的淚。不同於以往大聲到要所有人聽見的哭泣,活得像個孩子的偵探先生,也開始哭得像個成年人,仿佛要將一切鬱氣與淚水,灑進不為人知的角落。
又靜默,又無力。
無所不能的偵探先生,終於認識到世界上竟然有他再怎麼努力也無能為力的事,終於領會到求不了己也求不了人的……悲哀無助。
“我也想讓他高興,讓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笨蛋黑發君想做的事情,總是傷到他自己。”
“要我冷眼旁觀……我怎麼做得到?”
——要麼默默不語,目送他踏上鋪滿刀尖的路;
要麼出手相助,結果卻是,將他推向另一條,填滿毒火的路。
“……要我冷眼旁觀,我怎麼能不做到。”
“……”
直到後來,福澤諭吉才恍然,亂步的“冷眼旁觀、絕不阻止”,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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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隻要活著,就注定孤獨,無人陪伴,永遠無法得償所願。】記憶的碎片一閃而過,有什麼宏大飄渺的聲音在腦中回響,宛如陳述事實。
夢醒。
重重疊疊熙熙攘攘嘈嘈雜雜洶洶湧湧的漆黑終末依舊翻滾咆哮纏綿不休,男人嘟噥一聲,掙紮著睜開眼。
摸索開去,床頭是費奧多爾留下的盲文紙條。
[1,我遇到點事,乖乖治療,聽醫生的話,不要吃辛辣冷食,不要跑得太遠,等我回來。]
“唔。”
陀似乎被什麼絆住了手腳。
那他今天不是自由啦!~
男人快樂地哼一聲,輕巧躍下床,旋轉跳躍揣上他的小口琴,開了門,巧妙精準地避開監控探頭和幾個醫生的行進路線,一路溜出了房子!
一舉一動,更甚視聽健全的正常人。
暗中目睹一切織田作之助:“……”
安哥拉·曼紐:【監護人陀被熊孩子氣倒在床頭j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