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黯沒有想到也不知道的是,阿諾瓦爾之環的空間,早已不是在她熟悉的那個地方,在阿諾瓦爾之環裡,解析力量正處在一種暴走的狀態,外物一旦進入,解析力量就如同嗅到了食物的香味兒的餓狼一樣蜂擁而上。
它們足以徹底毀掉黯。
因此,對於黯來說,阿諾瓦爾之環也根本呆不下去,她隻能感受到那讓她心悸的恐怖力量,在它們吞沒自己、並將自己拉向無底深淵之前就逃出來。
而逃出阿諾瓦爾之環……
她要麵對的是天兆騎士。
這對於黯來說……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無解的循環。
然而黯不能停下來,她不能停下來,因為無論那一邊,她停下來,她就要死,而她死了……
蘇晨,也就死了。
黑色的翅膀,扇動。
純暗的眸子,倒映著血色的冷光。
最後一抹天使之藍,正被黑暗所吞噬,變得黯淡。
黯隻能在心中祈禱,下一次出來的位置能夠遠一點,能夠遠離一點那個暗金色的壞人。
一次,又一次。
麵對洶湧如潮的解析力量,她倉皇地後退,逃離阿諾瓦爾之環的空間。
麵對如影隨形的天啟騎士,她倉皇地逃跑,逃進阿諾瓦爾之環的空間。
周而複始,像是西西弗斯的古老詛咒,但她不肯放棄,也不可能放棄,無論多麼徒勞,她仍在一遍遍地嘗試,不曾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
因為她承擔不起停下來的後果。
所以,無論這個過程對於她來說究竟有多麼痛苦與慘烈,她都隻能撐下去。
但後來她意識到,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噗通
噗通
那是沉緩的心跳聲。
黯沒有心臟這種器官。這是她第一次接受掃描就已經知道的事實,為此白楓總是說她是沒心沒肺的人,黯對沒心沒肺不甚了解,一直都以為那是白楓在誇它討喜。黯小小的虛榮心裡,就希望大家都喜歡她,而討喜的屬性,是人人都喜歡的。
那為什麼此刻我的心會跳呢?
黯不知道。上一個祈禱成為泡影,她便將希望寄托於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灰燼之牆。
如果它到達這裡,它也許能有作用吧?那樣大的風沙……如果蘇晨不拉著我……都可以把我吹飛了……如果撐到它過來,也許,就能夠趁亂跑掉……
就能夠趁亂跑掉。
蘇晨還活著。
林默也還活著。
隻要他還活著,隻要他們還活著。
跑掉不就行了嗎?
我不要殺這個暗金色了,隻要跑掉……隻要大家都能活下來……就足夠了……
黯的眼底最深處,永遠跳躍著那一抹希望的光,幼稚而天真。
因此她永遠不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哪怕她所麵對的天兆不是一個天啟騎士,隻要擁有足夠的技術,再大的風沙,也不可能讓其丟失目標。
但黯不甚清楚,她隻是一廂情願地懷揣著希望。
天兆在打地鼠,而地鼠的心中永遠撞著盛放的花。
於是黯繼續地努力著,她咬緊牙的牙關鬆開,劇烈地喘息,她覺得自己托舉著的蘇晨正變得越來越沉重。
她的力量,正越來越稀薄。
這具非人的軀殼正在哀鳴。
直到某一刹。
黯抬起頭。
她看見她小小的手臂上裂開一道幾厘米長的口子,那對於正常人來說,幾乎是一條蔓延整條手臂的巨大傷口。
黏稠的黑色“鮮血”從中緩緩滲出,散發著腐爛的惡臭。
黯呆了呆。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血這樣難聞,但那一幕暗金色正在她的瞳孔裡再一次浮現,她隻好咬緊牙,再一次跳入阿諾瓦爾之環的空間。
噗通噗通
心跳聲,正越來越劇烈。
越來越多的裂痕開始出現,她就如同易碎的瓷器,瀕臨崩裂的最後一刹。
黯忽然意識到。
那也許不是真正的心跳。
那是她的這具軀殼——這具脆弱的軀殼行將崩潰的悲鳴。
粘連著黏稠鮮血的黑發在身後狂舞,在這巨變與災難的世界裡,她是那樣地脆弱與渺小,但她心中的光芒從未曾黯淡。
但她那雙黑暗的眼睛裡的光彩,卻已經開始變得黯淡,開始……渙散。
狂風過耳。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穿梭而來。地麵甚至都已經肉眼可見。
而在遠處,那麵黯淡的巨牆正越來越近。
——龐大的塵埃雲從“星辰”的墜點鋪天蓋地而來,世界被渲染成慘淡的昏黃之色。
而更近的位置上,卻是如跗骨之蛆般不停追殺的那個壞人。
那道暗金色的身影一次次、一遍遍穿透烈風呼號的世界,出現在她的麵前,永不停歇地追殺她與蘇晨。
她緩緩低下頭,一點點、一點點咬緊牙。
她……
還能支撐下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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