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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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出雲打來的第一個電話, 由於太久沒接聽,被自動掛斷了。
然而赤之王的眉頭沒有鬆開,因為他知道吠舞羅的二當家肯定會馬上打來第二個。
震動之後緊接著鈴聲, 這種提示音讓他的焦躁攀升。但這次周防尊接起了電話。
他將手機貼在耳邊, 叼著煙一言不發, 等對麵的人先說話。
“尊?你帶愛麗絲出去了嗎?”草薙那邊有點吵,估計還在外麵, “十束說酒吧沒人, 他沒帶鑰匙, 讓安娜爬窗戶進去幫他開門了。”
對方的語調相當平和。
看來無所不知的草薙出雲還不知道他把臭小孩搞丟了。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視線掃過一個個呆若木雞的警察,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你們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安娜說想吃炸雞, 十束已經訂好家庭餐廳準備帶她過去了。”
周防尊:“……”
要不然還是實話實說……
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未曾陷入過此般窘境的赤之王抓了抓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出門之前沒有打發膠的緣故,剛才帶愛麗絲散步和坐電車的途中,總有人在盯著他看。
這話倒不是說周防尊討厭他人的視線。早在成為第三王權者之前,周防尊就是個過於懶散和遲鈍的人——而具體要說起他有多遲鈍的話,大概就是走進醫務室剛好碰到異性在更衣,在對方尖叫聲乍起的情況下,也能麵不改色地向對方打招呼說“喲”的程度。
好在這種被草薙稱為“尊那家夥經常腦子不好使”的時代已然過去,轉而迎來了“我們的王偶爾會腦子不好使”的時代的來臨。
言而總之話歸正題, 能夠成為王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具有成王的器量。
隻是被人看著的話,倒也不會讓周防尊感到有什麼。畢竟他的日常就是如此, 就算不夠遲鈍, 也已經不得不習慣了。
可問題是今天的視線多少與平常那種落在他、又或者說是落在吠舞羅身上的帶著嫌惡、畏懼、審視的目光有所不同——其中小女生居多, 但也不乏同性的注視, 雖然和從前相比其中蘊含的惡意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卻無端地讓赤王閣下感到了煩悶。
而這種狀況從他帶著愛麗絲誤打誤撞在澀穀站下車之後,更嚴重了……
赤之王的臉色變得更差了。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倒很是無憂無慮,她一邊跟在他身後,一邊打量著周圍形形色色的男女,偶爾還會冒出一句“好多人哦”的幼稚感慨。
不過想來也是,草薙似乎並沒有帶她去過人流量特彆大的地方。最近的天氣又不適合小孩子出去郊遊,否則就算安娜和愛麗絲自己不提,其他人也會主動帶著她們去遊樂園撒歡。
他伸手放進外套口袋,摸到煙盒,結果又瞥見一旁禁煙的標識,隻好乾叼著煙,繼續忍著煙癮。
到車站外麵去就行了吧……他的心思驅動著腳步加快速度。身邊的人潮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道路,又在他的身後重新貼合聚攏。
直到周防尊走出澀穀車站,那種縈繞在鼻尖的,由各式各樣的食物、香水、衣料、化妝品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的、人群的味道才稍稍被三月來時料峭的春風吹散。
周防尊終於點上了煙,小小的火光嘶嘶地燃燒著。胸膛一陣起伏後,他仰起頭,望著被雲層遮擋住晚霞的灰暗天空。隨著白色的煙霧被吐出之後,焦躁與煩悶的情緒終於被帶走了一小部分。
吠舞羅的煙槍很多,但最近他們都不怎麼在酒吧內抽煙了,包括周防尊在內。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隻要有人在愛麗絲麵前抽煙,她就會猛咳。草薙帶她去看了醫生,診斷結果說是咽炎,於是自那之後,隻要有人在吠舞羅裡抽煙,而恰巧愛麗絲還在一樓玩,草薙就會笑眯眯地走過去把他們的煙給掐了。
其中被草薙掐煙掐得最多的就是周防尊。
King是王嘛,要起示範作用的——不抽煙的十束就很幸災樂禍。
當然,赤之王從來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否則他也不會成為象征著暴力與自由的第三王權者。
起初周防尊被禁煙禁得煩躁,但為了不惹毛草薙,他會選擇在對方外出後抽煙——大不了在他回來之前開窗開門通風。
不過愛麗絲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這臭小孩特彆精通窩裡橫和狐假虎威,每次他一點煙,她就會一邊咳嗽,一邊巴拉巴拉地說“出雲說不準你們抽煙”之類雲雲。
有次周防尊被她說煩了,直接長吸了一口煙,湊到愛麗絲麵前,用力將口中的煙霧噴到她臉上。
然後,吵吵嚷嚷的臭小孩就像忽然被煙霧打了一拳那樣,一個跟頭往後栽倒在了沙發上。
周防尊記得自己當時笑了。但很快他又笑不出了。
因為愛麗絲咳嗽得厲害,咳到最後嗓子啞得發疼,草薙出雲一回來,她就立刻跑過去趴在對方的懷裡哭了起來,而後把嗓子哭得更啞。
以至於事情發展到後來,咳成小啞巴的愛麗絲含淚被草薙逼著喝了一個星期苦了吧唧的中藥,而“和小孩子計較太多”的赤之王得到了來自草薙和十束,以及安娜的鐵拳製裁……
雖說這三個人的拳頭對赤之王而言根本不痛不癢(尤其是安娜,小貓露爪子撓人大概都能撓得比她疼),但那種被輪番審訊又不能無視他們的感覺也確實讓人高興不起來。
於是最終的最終,周防尊也被迫養成了“要抽煙就到外麵抽”的習慣。他的身上依然沾著煙味,愛麗絲說煙味好臭,不喜歡和他靠得太近,更彆提出門散步的時候跟他牽手——老煙槍的指甲邊緣也是有煙味的。
回憶進行到這裡的時候,周防尊突然長長地舒了口氣。被遺漏的周遭的人聲重新湧入了他的世界,但微妙地,他感到了一種違和感。
這種來源不明的感覺讓他原本舒展了一些的眉頭重新擰在一起,直到周防尊扭頭往身後看去,看見如織的人流從他的身旁經過,卻沒有看見那個黑色的小尾巴時,他才意識到。
自己已經有大概十分鐘,沒有聽到臭小孩嗚哇嗚哇的怪叫了。
……
“尊?怎麼不說話?”
草薙出雲那討人喜歡的關西腔,偶爾會讓人感覺是從地獄裡傳來的。
還是實話實說好了……他並不是個擅長為自己辯駁又或者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的人。
周防尊張了張嘴,然而電話另一頭的草薙出雲又以相當悠然的語調打斷了他準備說出口的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