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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見?”
大概過了幾秒,捂在眼睛上的手才被拿開,愛麗絲重見光明,然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轉過身趴在椅背上,伸長了脖子想要看見伏見猿比古臉上的表情。
雖然不懂對方剛才行為的用意,但是直覺告訴女孩,正是因為不懂、因為莫名、因為奇怪,所以才一定要趁現在就去探明其中的原因。
然而這一次也一如往常。
為了不讓女孩熱烈的視線找到落點,伏見猿比古迅速地轉過了身,麵向電梯的轎廂門,銀色的金屬麵上隻映出了青年模糊的輪廓。可這哪能攔得住滿心好奇的周防愛麗絲,她根本沒想過往電梯門上看他的倒影,他就站在距離她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怎麼可能費這些緣木求魚的功夫。
“伏見?”
她又喊了一聲。
今天的第三聲了。
她趴在那張帶滾輪可旋轉的辦公椅上,整個人探出大半上身,側仰著腦袋,幾乎把自己扭成麻花,就為了看清他臉上的狼狽。
可還真是……努力。
伏見猿比古擰著眉,又將臉往愛麗絲視線粘過來的反方向側去。
可誰知道,她忽然驚奇地喊道:
“你的耳朵好紅啊伏見。”
像發現了新大陸那樣。
而與她的活潑相反,伏見猿比古卻因為她的“新發現”而愣在了原地,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那份從他耳骨蔓延至臉頰的熱度。
“你很熱嗎?伏見。”
身側傳來女孩的聲音,帶著討人厭又讓人心裡酥麻的狡黠,明知故問著。
然而怎麼可能熱呢。
現在都已經十一月中旬了。
即便是在人多的室內待著,也絕對說不上多麼暖和。
而且——
“可是好奇怪啊,為什麼伏見會覺得熱呢?電梯裡又沒開空調。”
女孩的聲音十分輕快,甚至輕快可以說得過於刻意,帶著微微上揚的尾音,讓伏見猿比古想起十束多多良為了捉弄人時,也是經常會像這樣,掛著純良無害的微笑,故意將語調放輕放緩,再將人放在那些詞語和句子上用文火煎熬。
可見家長確實對孩子會造成相當深遠的影響。
在學到了好的同時,壞的也被儘數吸納。
為了不隻看到伏見猿比古紅紅的耳尖,愛麗絲又往椅背外探了探。
辦公椅的重心因此傾斜,可愛麗絲對此不以為意。她的平衡能力不錯,也經常在吠舞羅吧台旁的吧台椅上這麼玩。
雖然每次被出雲抓到都會被敲腦袋教訓她說要是把牙齒磕掉了該怎麼辦,可愛麗絲一次都沒有傷到過。
所以與其說她不信邪,不如說是從來沒因為疼痛而長過記性,於是將自己的幸存偏差當成了玩雜耍的實力。
然而她這一自信(危險)之舉很快就被製止。
餘光之中,身側那猛然下傾的影子像是一根釘子似的刺進伏見猿比古眼中,他飛快地伸出手,直到手掌扶住她的肩膀,感受到重心的安定,才不重新開放呼吸,然後抵著愛麗絲的腦門將她摁回了椅子上。
“如果不想摔成傻子那就給·我·坐·好。”
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被抽調回心臟,恍惚了一瞬的青年一字一頓地將說是叮囑但更像威脅的提醒從齒間擠出。
不過這危險的語氣很快被愛麗絲忽略了。
她安安分分地重新跪坐進寬大的辦公椅之中,仰著腦袋,緊緊盯著那張因自己而逃開、以及又因自己而繃緊著的臉。
然後忽然笑了起來。
“伏見。”
“……”
“伏見。伏見。”
完完全全不在意他的沉默,她又開始自說自話起來。
然而像是為了否定她的妄想那樣,青年視線中的銳利的冰冷又被一種似乎是更加冷峻的惱恨所替代,刺得人有點發疼,仿佛皮膚都要皸裂、要從肌肉上脫落了。
可這份惱恨是針對自己的嗎?
愛麗絲也不知道。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如果自己真的被麵前這個人所討厭,就不可能會被允許出現在這裡。
那麼這份允許就是不討厭,對吧?
可不討厭能等同於喜歡嗎?
顯然不能。
縱使她以為伏見猿比古大概也是、至少有那麼一點喜歡自己的,那也隻是她以為。
所以必須要得到那個答案。
甚至不管那個答案是“是”還是“否”,她都隻是想得到答案而已。
因為隻有得到了那個答案,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才都會得到它們“應有”的結局,而不是像現在一般懸在半空之中,無依無靠。
“伏見,我喜歡你。”
和第一次對這個人說出“喜歡”的時候沒什麼太多區彆。
至少在心情上,愛麗絲不覺得現在自己比之前更興奮。
她好平靜。
說不定比上次還要平靜。
本來嘛,坦白自己的心情對她來說跟喝水呼吸一樣自然。
隻是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又不會傷害到誰的話,那為什麼不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