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後一節自習還沒下課,紅毛已經趴在四班窗口。
現在不應該叫紅毛了,叫鹵蛋,這話是坐程彌後麵的鄭弘凱說的。
紅毛那頭紅發沒把漂亮女生招來,倒是引來老師,早上被教務處主任堵在校門口厲聲嗬斥儀容儀表,勒令他把紅發染回黑色。
在退學處分威壓下紅毛稍微掙紮了那麼一下,沒把紅發染黑,直接一刀剃光,剩層黑不黑紅不紅的發茬貼頭皮上,遠看和光頭沒區彆。
“怎麼樣,我是不是得感謝老凸,要不是這次,我都沒發現我剪寸頭這麼帥,感謝老凸為大家發掘了一個帥哥。”老凸,教務處主任。
程彌聽後麵鄭弘凱筆往桌上一甩,冷嗤一聲正準備朝紅毛開炮。
沒來得及張口,外麵由遠及近響起厲執禹聲音:“閉嘴吧你。”
程彌筆尖悠哉在草稿紙上算出答案後才轉眸看去。
“我靠,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紅毛也轉頭看往這邊走的厲執禹,“最近不都神隱?平時喊你出來都不出來,今天怎麼突然這麼上道知道來找我們彌姐了。”
厲執禹一腳踹他腿上:“你爹要你管?”
紅毛嘻笑:“管不著管不著,您我哪兒管得著。”
又從窗台起開,作勢:“您請,愛看誰看誰。”
他聲音不小,至少安靜學習的四班每個人都能聽見。
話音一落,瞬間扯住教室內筆尖的沙沙作響,無形中一種微妙氛圍蔓延,像是教室裡某一點和教室外另外一點拉起了一張大網,所有人被覆蓋其下。
這種氛圍是程彌所陌生的,就如她來到這座新城市,對它一無所知。
但她感官不遲鈍。程彌轉著筆,晃眼掃了教室一圈。
時間隻凝固兩秒,被紅毛略為僵硬打破:“那個,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出去玩虧了,放學後上哪兒玩啊?”
厲執禹是這尷尬裡最神情自若那個,麵上一表人才,在場所有人裡卻大概屬他最狡猾,這種人太聰明,從他身上找破綻不可能。
他回答紅毛:“去台球廳。”
又看向程彌問:“怎麼樣?”
程彌停筆,笑:“好啊。”
放學鈴適時打響,程彌收上書包跟他們一起走,又在樓下等來幾個人,一行人往校外走。
剛出校門,程彌口袋裡手機響了。
身旁男生聒噪,她拿出手機,是司惠茹發來的短信。
-程彌,放學後早點回家,阿姨做了桌菜,今晚一起吃晚飯。
如果程彌沒記錯的話,司惠茹是有工作的,在一家公司上班做會計,雖然基本上不加班,但也不可能這麼早在家,看來今天是請假了。
程彌指尖下意識摩挲手機機身邊緣。
厲執禹看向停下的她:“怎麼不走了?”
程彌抬眼,答非所問問一句:“如果你不是很想跟人吃那頓飯,還會不會去?”
換一般人都會被突如其來這麼一句問懵,但厲執禹沒有,開口條理清晰:“那還去做什麼,直接放鴿子,都不想去了,難不成你討厭那人還能拿根繩子把你綁過去?”
程彌抓到字眼:“討厭?”
“難道不是?”
她沒回,笑了下,收起手機:“行了,台球廳你們去吧。”
厲執禹看著她:“去吃飯?”
程彌不置可否:“先走了。”說完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厲執禹沒說什麼,倒是一旁跟兄弟談天侃地的紅毛看她走了,衝她背影大喊:“你去哪兒啊?不一起去玩了?”
沒有回應。
校門口人潮交織,程彌身影很快被黑白色校服浪潮衝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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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明朗,壓得樓道一片陰沉。
程彌靠窗邊,抽來這以後的第一根煙。
煙霧順著她臉龐繚繞,又糾纏住空氣裡劇烈的爭吵聲。
是從正對樓梯口一號門傳來。女友埋怨男友不爭氣,兩年沒做出點像樣的讓她父母心服口服。男友指責女友三番五次因為父母站在他對立麵,從未選擇過他和體諒他。
程彌手伸到窗外,指尖點點煙,煙灰撲簌而下。
門開了。
大約二十五六的女生,提上行李箱噔噔下樓。半道被門內聲響扯住腳,男生說這次你再走,再回來我不會去接了。
女生猶豫幾秒,仍是走了,經過程彌麵前時淚流滿麵。
程彌手裡那支煙正好燒到尾,在窗台上碾滅,扔進垃圾桶。又從包裡拿出香水,噴了點蓋掉煙味。
走幾步回五號門,推門進去時司惠茹正端菜從廚房出來。
看見她回來,司惠茹對她笑:“回來了?”
又轉頭不太好意思對她說:“就差一道湯了,廚房正煲著,等湯熬好了就能吃了,餓不餓?餓的話先坐下來吃。”
“不用,不是很餓。”程彌說。
剛說完,身後哢噠一聲門開。
程彌回頭,和來人撞上目光,對方眼睛在她臉上停留一秒,錯開,彎身換鞋。
飯桌那邊司惠茹匆忙把菜放上桌:“回來了?正好讓你和姐姐認識認識。”
她走過來這邊,狹窄玄關一下立了三人,空氣稍顯擁擠。
“還沒給你們兩個正式介紹過吧?”司惠茹手握上男生套著校服外套的手臂,跟程彌介紹,“這是庭衍,今年高二了,跟你一樣在奉高上學。”
這不用司惠茹提,程彌早上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