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庭衍看著她,一言不發。
這張臉看起來要比平時更病氣一些,程彌想起早上司惠茹說他不舒服。
任何人如果被司庭衍這麼注視著,不出兩秒體麵會潰敗,因為他長得好看,其次他那雙眼睛一般人受不住。
不給予人情感反饋,根本讓人捉摸不到一絲他所想。
有時候冷淡到讓人觸眼即收。
程彌相信應該不少女生在這上麵吃過苦頭,一個眼神就讓自己栽了跟頭。
他仍抓著自己手腕,力道半分不減。
指腹被血洇紅,程彌撫擦他傷口,望進他眼睛裡。
“疼嗎?”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道講電話聲。
“還在操場呢,我馬上回去。”
這聲嗓實在不陌生,就在半個小時前,耳朵剛被這道聲音灌了半個小時訓斥。
教導主任聲音由遠及近。
程彌頭偏都沒偏一下,視線仍舊落在司庭衍臉上。
同樣,司庭衍也是。
她聲音沒提高,也沒放低:“這麼好看的臉,留疤了怎麼辦?”
司庭衍沉沉看著她。
“幾個學生鬨事,我說今天這幫兔崽子罰跑一千米怎麼不帶頭抗議了,原來是跑來給我惹事了!”
教導主任聲音更近了,怒氣衝衝帶著火。
程彌再想動手摸他臉時,腦後那條黑色皮筋忽然一鬆。
她微訝異,去看司庭衍。
司庭衍仍是緊盯著她,好學生模樣的一張臉。
不用他開口,程彌都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說了,不要碰他。
幾乎是同時,程彌手腕那裡的力氣忽然也變了個方向。
雙手還沒被他握往身後,程彌就意識過來他要做什麼了。
驚訝過一瞬後,她倒也平靜。
右手連同左手一齊被握往身後,因為手在她身後緣故,司庭衍肩身低近,兩人距離一下縮近。
程彌卻半點不後退,也不去反抗司庭衍。
她明知故問:“你要乾什麼?”
呼吸再近一分都能碰到。
司庭衍頂著左臉那道細紅血痕,因為皮膚蒼白,完全不顯猙獰。
甚至有幾分破碎美感。
然而就是這麼一張讓人碰都舍不得碰的臉,下一秒下手下得毫不留情。
黑色皮筋圈上程彌雙手手腕。
又一圈,皮筋勒上她。
外麵教導主任還在滔滔不絕講著電話,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連腳步聲都變得清晰可聞了。
可能隻剩五六米距離。
程彌雙手被他弄在身後,聲音摻雜在教導主任講話聲和腳步聲裡。
她聽著明顯不怎麼著急:“你就不怕被教導主任發現?”
“我們站這裡挺容易被發現的,他可能走過去就看到了。”
一句話時間,腳步聲已經近到兩人耳邊。
司庭衍不應她,隻看著她。
程彌看不到他一絲緊張。
兩米。
一米。
教導主任踏著生風步伐到了過道口。
突然,身後手腕那處傳來一陣勒疼。
黑色皮筋鬆緊性被扯到最大,將她兩條手腕勒得幾乎要錯位。
司庭衍下手重得程彌倒吸一口涼氣。
餘光裡教導主任還穿著早上那身藍襯西褲:“說是有人受了點小傷,在學校裡這麼明目張膽,反了這幫兔崽子。”
程彌知道司庭衍就是故意的,沒輕嘶出聲,短暫輕咬下唇。
而司庭衍。
他臉色淡然,程彌懷疑他在觀察自己此刻臉上任何一絲細微表情。
兩人誰都沒偏頭去看從過道口經過的教導主任。
很快過道口隻剩教導主任風風火火甩下的一句話:“我看不教訓教訓這幫小子就不長記性!”
腳步聲剛近了又遠。
司庭衍手從她身後離開。
程彌聽見他說:“是誰在怕。”
司庭衍校服穿得比她規矩整齊,忽略氣場五官比她長得“白淨”,成績更不用說,品學兼優優等生。
這樣一個人說完眼睛從她臉上離開,就這麼起身走了。
程彌知道司庭衍是在回答她之前那個問題,她問他不怕被教導主任發現嗎。
他反過來弄她。
程彌去看他背影。
司庭衍沒給她弄開雙手的意思,很快消失在轉角。
身後皮筋勒得人手腕發脹,好在多少還有點彈性。
程彌費了點小勁才將雙手解放出來,手腕受不少罪,白皙肌膚上幾道細小紅痕。
下勁還真不小。
程彌笑笑,指尖將栗色長發一撥,把黑色皮筋彈回頭發上。
也跟在司庭衍後腳離開了這個地方。
/
高三爭分奪秒的不隻學生,還有各科授課老師。
每到下課拖堂是常態,老師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那頭知識灌進學生腦袋裡。
早上五節課,沒任何一個課間休息幸免,全被老師占得滿滿當當,下課時間零零碎碎拚起來不到十分鐘。
不過老師再良苦用心,也有學生不用功。
比如坐程彌後麵的鄭弘凱,今天特意跑這麼一趟學校就是為了鬨事,上午除了因為操場那事被教導主任和班主任叫出去,其他時間就沒清醒過,趴在課桌上睡了一早上。
四班學生本就良莠不齊,成績有好有壞,品行有優有差。那些愛鬨事的上課不搗亂老師就謝天謝地了,他們睡覺老師也沒說他們什麼。
到最後一節課,教室才勉強恢複一點生氣。
鄭弘凱腦子也從課桌上拔起來了,語文老師在上麵講課,他身子往前趴找程彌搭話:“你跟那姓司的認識啊?”
程彌手裡轉著筆,看講台老師沒往這邊看。
“怎麼這麼說?”
鄭弘凱說:“你早上那不是在幫他說話?”
程彌記得自己就說了句“都乾什麼”。
她說:“那算哪門子說話?”
又說:“少乾點缺德事吧,早上差點弄出人命,他是招你還是惹你了?”
後麵鄭弘凱一聲氣從鼻孔裡出:“老子就看不爽,拽成那個逼樣。”
程彌知道他是因為女生跟司庭衍拉的仇恨。
他看上的女生喜歡司庭衍,所以司庭衍哪哪都讓他不爽。
但程彌沒拆穿,隻說:“你少關注點他不就行了。”
“我關注他?我瘋了吧我關注他。”
鄭弘凱說:“那小子弄壞我一個限量版籃球,他媽的我暑假費好大勁從一網友手裡搞來的。你知道多少錢嗎?這個數,他直接給搞壞了。我他媽不搞死他都算好的!”
哦對,程彌還目擊過。
鄭弘凱那限量款籃球直接被司庭衍扔掉了。
“就一靠他哥活命的孬種,這次算他走運,再有下次看老子不搞死他。”
下次,其實就是沒有下次的意思。
司庭衍那人,鄭弘凱這種還要命的知道惹不起。
隻能裝模作樣咬牙切齒一下。
鄭弘凱那話剛說完,窗外一卷課本兜頭就下來了,啪一下很響。
程彌循聲側頭,是班主任魏向東一書本敲在鄭弘凱頭上。
班裡不少人被吸引回頭看,包括講台上講理解的語文老師。
魏向東歉疚地跟語文老師點幾下頭,壓低聲音說鄭弘凱:“你小子早上的思想教育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是吧!剛說完什麼,不惹事不惹事,這保證是被你吃了?”
鄭弘凱萬萬沒想魏向東上課搞突擊,抱頭:“靠,老魏你也太變態了,我們語文老師上課你也要偷窺。”
魏向東今年三十出頭,談婚論嫁的年紀,最近有人在牽線他和語文老師,在學生裡已經不是秘密。
鄭弘凱拿這事調侃他,又吃了一棒子書。
“就你話多是吧,給我好好上課!”
他來這一趟本來就是來叫程彌的,說完去叫程彌:“程彌,你出來一下。”
程彌放下筆出去。
出去後問魏向東:“怎麼了老師?”
“教務處那邊來電話,說是你入學手續有個地方出了點小問題,你得過去一趟,具體的你到教務處那邊老師會跟你說。”
“嗯好。”
正準備走,魏向東叫住她:“知道在哪吧?三樓,最大的那間。”
“知道。”
三樓,高二年級所在樓層。
教務處在三樓中央那塊區域,找過去必須從高二那一長排教室經過。
樹蔭連成一路深綠,空氣中有股潮濕涼意,沿途都是老師講課聲。
程彌今天栗色長發沒放著,高束在腦後。她骨相好,五官本就張揚,長發綁起後更鋒芒畢露。
臨近高二一班,他們老師高聲講解數學題聲從門口傳來。
程彌記得司庭衍座位是在第四組第三排。
走到一班教室外,程彌第一眼就從那些校服堆裡看到了司庭衍。
她根本不用刻意翻找,司庭衍那張臉誰第一眼都會看向他。
他們班這節上數學課,講台上老師講著程彌理解程度有限的高難度大題。
這個教室裡學生氛圍是融為一體的,不像程彌她們班有好有爛,學習節奏不一氛圍雜亂,他們整個班級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好學生氣息。
司庭衍是其中之一。
他皮膚白皙,肩身筆挺,坐姿端正。
和這間教室唯一違和的一點是他左臉那道細紅血痂。
早上她趁他不備往他校服口袋裡塞的創可貼他沒貼。
就在這時,隔著一排窗戶,司庭衍也看到了她。
兩人目光交彙。
因為窗外人影路過,一班不少同學眼睛往程彌這邊放。
而她和司庭衍對視著。
他眼神和早上在操場廢棄老樓旁無二,淡淡的。
程彌手腕隱約又記起早上頭上黑色皮筋帶來的酸疼感。
兩秒過後,司庭衍轉開眼。
程彌也收回目光,不緊不慢走了。
去到教務處門口,她想起司庭衍臉上那道沒貼創可貼的傷口。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伸手到自己校服外套口袋。
果不其然,探進去便碰到幾條創可貼和一張折疊成方片的化學試卷。
司庭衍什麼時候放回她兜裡的?
程彌指尖抵著創可貼略微刺手的邊角。
她以為他是看到了沒貼。
結果早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塞回她兜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