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謊的,司庭衍。”
就算是假話,這麼一個人這麼一句話,誰都會自願走進陷進裡。
程彌說完,退了回去,輕車熟路玩他手機。
點開他社交軟件,果然,列表的人屈指可數。
司惠茹的工作號,學校裡幾個老師,還有她。
新朋友那裡浮著紅點,程彌點進去,放眼看去留言幾乎都是女生名字,留言規規矩矩,甚至連縮寫都用上,生怕讓司庭衍察覺出什麼,可卻早已愛意袒露。
[我是高二(四)班許菁婷。]
[高二(一)班ui。]
[我叫李恬,高三(七)班的。]
[錢雨雨。]
……
一行滑下來,高一高二高三的都有。
程彌突然想起以前那個在論壇看過的[心事簿]高樓,現在那帖子應該不在了,畢竟論壇沒了。
但程彌記得很清楚,有個女孩說,她每天都會給司庭衍發驗證消息,即使知道他從來不加人,有一天她夢見司庭衍通過了她的好友驗證,高興了好幾天,僅僅隻是一個夢而已。
她們裡麵沒有任何一個人加上過司庭衍。
司庭衍qq不加人,是她們共同知道的他的習慣。
但她們還是天天會往他的號裡遞上一條好友驗證,即使石沉大海,即使加上了也不敢跟他說話,即使司庭衍空間裡沒什麼東西,還是等著有天點開列表,看到他通過她們好友驗證消息。
她問司庭衍:“有看到這些好友驗證消息沒有?”
司庭衍根本就不怎麼打開過:“很少。”
程彌有點想舉手之勞幫她們點下通過。
但想必那些女生即使再怎麼喜歡司庭衍,再怎麼想司庭衍通過她們好友驗證,應該也不想是通過她手。
如果她真同意她們申請了,她們回頭要是知道司庭衍好友驗證消息是她通過的,得恨死她。
程彌關上司庭衍手機,想起自己明天升旗儀式上要念的檢討還沒寫。
她問司庭衍:“今天你功課多不多?”
司庭衍看她。
“我今天有點忙,能不能幫我寫個檢討。”
鄭弘凱對她動手動腳那天,她對鄭弘凱也動手回去的處分。
司庭衍沒拒絕:“明天再給你。”
星期一那天是個多雲天。
奉洵高中每兩周舉行一次升旗儀式。
校門口嚴查校服銘牌,儀容儀表,操場上烏泱泱一群人。
以往升旗儀式,程彌一進校門就會找到自己班級站到隊伍後。
但今天沒有,因為上周違規違紀的同學都得到升旗台那邊排隊等著念檢討。
違紀的女生屈指可數,加上程彌就兩個女生,另一個女生逃過教導主任眼皮,嘴裡還在嚼泡泡糖,手裡拿著張檢討。
男生也大多吊兒郎當,個個手裡都拽著張字跡潦草的紙。
而程彌沒有,她沒帶稿。
想過不再惹事,這口氣就這麼咽下去乖乖做個檢討。
但也就是早上從床上睜眼那刻,她改了想法,於是早上出門前便也忘了找司庭衍要。
無聊站了幾分鐘後,程彌看見了司庭衍。
不是在升旗台底下高二一班的大長隊裡,也不是升旗手,而是今天的優秀學生講話。
有老師在跟他講話,司庭衍也第一眼看到她了。
他手裡也拿著張稿子,程彌直覺那張稿子是她的。
兩人根本不在同一撥人群裡,直到升旗儀式開始前都沒說上一句話。
升完旗後副校長講完話,就是優秀學生代表發言。
程彌來奉高這段時間,還沒見司庭衍上去過,以往都是一些生麵孔。
估計這是司庭衍第一次發言,他上去的時候底下隱約有騷動。
程彌站那隊伍裡,有兩個男生也聊起來了:“司庭衍,他以前不從不發言的?”
“肯定就是他不想唄,就他那成績,剛進我們奉高那天,學校肯定第一個就抓他上來演講。”
但司庭衍入學到現在從沒上升旗台發言過,偏偏在程彌需要當著全校麵檢討的今天,他也一起上了。
程彌果然猜得沒錯,司庭衍那稿子是她的,因為他上去沒帶稿。
司庭衍咬字清晰,聲線不是熱絡型,加上他那冷冰冰的性格,講話的時候底下一片肅靜。
司庭衍發言正式又簡短,很快下來。
優秀學生發完言,就排到他們這些差生了。
司庭衍下來的時候程彌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司庭衍也沒有回避,直直朝她走過來。
旁邊跟程彌一道站著的人一下就知道司庭衍是來找程彌的,他們兩個那點事在學校不是秘密。
隻不過這麼明目張膽的,還是讓他們好奇不已,眼風不時瞥瞥。
程彌知道司庭衍是要過來乾什麼,要給她那張檢討。
她突然很好奇司庭衍稿子,即使她自己知道要上去說什麼,但她好奇他會寫什麼,讓她上去念什麼。
司庭衍來到她麵前停下,那張折疊成一半的紙張遞給她。
程彌接過。
拿給她後司庭衍便走了。
程彌打開,紙張裡麵景象映入眼,她驀然笑了下。
很巧這時廣播裡教導主任正好念到她名字。
上台檢討順序按年級來的,這裡高三有三個,程彌四班班級排最前麵。
她闔上紙張,沒有任何停頓和露怯,直接上了台。
接過教導主任手裡話筒時,教導主任還低聲警告她:“好好念檢討。”
程彌對他笑了下,說好。
她站在升旗台上,底下全是黑白色校服。
聽違紀學生念檢討比聽學校領導講話有趣得多,底下一個個方才聽校長講話蔫頭耷腦的學生眼下都伸著脖子看著聽著。
因為台上站的是程彌。
程彌在學校可出名了不止一次,她的過去,她的不堪,還有她沾惹上的各種麻煩,全都被人**裸放到日光底下嚼著。
司庭衍講完,程彌上台講,大家反應更是躁動。
程彌望著底下那些人,沒有滿身刺人的敵意,沒有無法忍受的憤懣。
她站在升旗台上,坦蕩又明亮,對著手裡話筒說。
“我沒殺過人,沒坐過牢。”
程彌聲音透過廣播傳出來,在場的人怎麼想都沒想到她發言開口是這樣,都怔愣住了。
程彌麵色坦然,繼續道:“也沒陪過酒,沒陪過睡。”
一陣風吹過,把她聲音送得更遠,也開始吹起底下一陣騷亂。
“還有,我沒勾引過什麼所謂的繼父,沒破壞婚姻。”
升旗台這邊的主任和老師們很快反應過來,教導主任匆匆忙忙讓老師去抓程彌下來。
程彌沒半點慌亂,腰身站得很直,身後長發被風吹起。
“關於那天在教室和鄭弘凱起爭執,我打了鄭弘凱一巴掌。”
她講完了她最後一句話:“是他先猥褻的我,我認為我那巴掌打得沒錯。”
“以上就是我的檢討。”
程彌說完,操場上人頭騷動,七嘴八舌湧成細語浪潮。
一個男老師匆忙跑上來,正要搶走她手裡話筒,程彌自己遞給了他,還對他笑了一下。
然後自己走下了升旗台,手裡還緊拽司庭衍給她的那張稿子。
這張紙上沒有長篇大論的認錯。
而隻是一張白稿,一張一個字都沒有的檢討。
空白的,沒有任何罪過的。
司庭衍在告訴她一個字都不需要檢討。
想到司庭衍,程彌唇角微彎了下。
他們兩個達成同謀,真是默契得可以。
身後是大家對她出格言語的議論,程彌通通將它們甩在了身後。
程彌原本以為周末那天晚上跟陳招池徹底撕破臉後,接下來日子會開始不安生。
可卻意外風平浪靜過了幾天。
陳招池沒出現,鄭弘凱也沒來學校上課。
學校後麵也沒給程彌下處分,也沒再叫她寫檢討,程彌知道是班主任魏向東去學校領導麵前壓下來的。
唯一一點風波便是學校裡的人對她那日在升旗儀式上的發言竊聲議論。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這些不重要了。
要繼續惡意揣測下去的人攔也攔不住,就算證據擺他們麵前,他們也不會信。
除此之外便是很多人說,程彌那天什麼都澄清了,關於她的那一係列謠言。
但唯獨沒澄清的是關於追司庭衍這件事。
而且那天升旗台那裡空蕩寬闊,大家排隊站在底下,都能看到司庭衍從升旗台下來後走過去給了程彌一張紙。
司庭衍脫稿發言,那張紙隻會是寫給程彌的。
有人說程彌上升旗台說那些話是司庭衍給寫的。
不管是她,還是司庭衍,都活在了大家的注視下。
連司庭衍那天上升旗台發言,手腕那裡纏著繃帶這個都有人注意到。
而程彌在那幾天沒等來陳招池,倒是等來了黎楚。
黎楚自從上次在樓下被陳招池接走後,就沒再回過這個家一次。
那晚回來是傍晚,司惠茹不在,家裡隻有她和司庭衍。
程彌當時正好到廚房倒了杯水,出來正正和推門進來的黎楚碰上。
黎楚沒忽視她,看了她一眼,但沒說什麼,關上門直接回房間。
不知道為什麼程彌覺得黎楚今天氣色不太好,像累了很多天睡眠不足那種疲色。
她本來在司庭衍房間,看見黎楚回來,水杯放上桌,後腳也跟著黎楚進了房間。
黎楚進屋後外套都沒脫掉,就要走到床邊躺下:“今晚借你床躺躺。”
說這話的時候黎楚沒看程彌,就要掀開被子躺下。
程彌卻一步沒停,緩步徑直走到她身後,直接把她右手袖子捋了上去。
手腕那裡兩個煙頭燙出來的痕跡。
疤痕醜陋,能想到發紅煙頭按下去時這塊皮肉有多扭曲。
而黎楚卻一點也不在意,似乎像覺得程彌有點煩,輕揮開她手。她瘦,袖子寬大空蕩蕩落下,傷痕又被掩蓋。
程彌心裡冒上點火,眼睛回到黎楚臉上:“陳招池乾的?”
黎楚雖然心理狀態不算特彆積極樂觀,但不會做這種事。
但她對程彌這個問題一點也不想答,拉開被子要睡下:“我要睡了,彆吵我。”
程彌沒讓她逃避:“為什麼?”
黎楚已經閉眼。
因為對黎楚的愧疚,程彌這兩年對她很少硬聲過,不像以前說什麼都口無遮攔。
但此刻她語氣有點不容拒絕,即使不算強硬。
“黎楚,我問你,怎麼回事?”
而黎楚也不是個善茬,她向來性子冷,那雙眼睛有時候看人都讓人感覺像利箭一般。
她張開了眼:“你能彆問了?”
程彌說:“不能。”
本來以為她們會大吵特吵一場,可讓程彌意外的是黎楚竟然張口了。
“陳招池他媽死了。”
程彌怎麼都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回答。
“可能惡人有惡報吧,他媽死得挺慘,”黎楚看她,語氣並不悲涼,“死前一句都沒問過他。”
陳招池這人就靠仇恨活著,人一走,他的仇恨一下變得像笑話。
程彌說:“所以呢,他發瘋了?”
何止發瘋,他那破出租房裡所有東西摔得稀爛,酗酒度日。
發瘋的時候連黎楚抱著他都沒用,用煙頭燙她,讓她從他出租房滾。
黎楚說:“你倒是對他挺了解。”
難怪這幾天陳招池沒來找過他們。
“所以他拿煙頭燙你你也不吭聲?他發瘋的時候你不會走?”
程彌心裡壓著火,卻沒發泄出來:“黎楚,陳招池這個人渣,你覺得我會認為你喜歡他?”
黎楚本來望著天花板的眼睛斜回程彌身上:“揣測我?”
又說:“你怎麼覺得我不會喜歡陳招池?你之前喜歡黎燁衡的時候想過後來會喜歡司庭衍嗎?”
黎楚很少叫黎燁衡爸,都是直呼其名。
牙尖嘴利,程彌竟找不到反駁借口。
黎楚似乎不想再跟她說了,翻身背對她隻拋下一句話,像仁至義儘。
“你們要不想出事,最近就彆去惹陳招池。” w ,請牢記:,,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