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楚紮在腦後高馬尾微亂,細發絲鬆散在發間,臉色不顯血色。
可卻不顯得慘淡和狼狽,被吊緊在床頭欄杆上的雙手手腕反而露出幾分倔強。
手機光亮晃動,程彌把手機拋去了床上。
而後從窗口翻身躍了進去,因為窗框上還不少碎玻璃,程彌爬進去手背被碎玻璃劃拉開一道細長口子。
黎楚看到了,平淡道:“臉劃花彆找我。”
恍惚一瞬間回到她們以前鬥嘴的時候。
程彌抬眼看了她一眼,很快雙腳落地,笑下:“訛定你了。”
她說著走去黎楚身邊,伸手去解她手腕繩子。
但繩結被陳招池打得死死的,絲毫扯不開一分,腳腕上的也是,同樣打了死結,解都解不開。
黎楚說:“陳招池他是來真的,怎麼可能讓我走。”
所以下手都極其用勁,不可能讓她跑得掉。
程彌也沒再白費力氣,問黎楚:“燈在哪兒?”
黎楚示意她一下:“開關房門進來右手邊。”
程彌借著手機光亮摸去房門邊,按下開關,房間裡驟亮,兩人剛才一直處在光線微弱環境下,強光突如其來都一樣不適應,微眯了眯眼。
陳招池這出租屋不算大,好在東西不算多,所以不是特彆擁擠。
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櫃子,旁邊拉了張簾,透過縫隙程彌看到鍋碗瓢盆。
黎楚不會做飯,那就隻會是陳招池了,陳招池竟然會做飯?
但程彌沒問,也懶得問,她走到那張桌子那邊:“陳招池這屋裡有沒有剪刀?”
“不知道,”黎楚說:“你翻翻。”
程彌打開桌子抽屜,裡麵跟這屋子一樣,沒什麼東西。
第一個打開沒有剪刀,她推上。
又去打開中間那個,還是沒有,最後拉開下麵那格,才翻出一把隨手扔在裡麵的刀。
有比沒有比好,程彌拿上這把折疊小刀回到床邊。
刀鋒鋒利,沒三兩下把繩子挑開,繩子驟鬆,黎楚兩截手腕露了出來,不見白皙,被繩子磨得通紅。
程彌手裡折疊小刀又去到黎楚腳上,把緊綁她腳腕的繩子弄開。
手腳不再被束縛,黎楚動一下才覺筋骨酸疼。
脖頸那裡還有手掐的紅痕,還有交錯吻痕。
程彌看到了,但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這裡不能久留,陳招池隨時可能回來。
程彌和黎楚都沒留時間矯情,程彌去扶黎楚:“快點走,我讓劉師傅停在樓下附近了。”
黎楚踩下床,跟程彌往門口走的時候隨口問:“住我們樓上那位司機大叔?”
“嗯。”
黎楚看到程彌來這裡,一開始本來還想問程彌怎麼找到這裡的。
現在不用問了,答案顯而易見。
兩人離開陳招池出租屋,樓下不遠處司機出租車車燈開著,黑暗裡浮塵起動。
結果程彌和黎楚還沒從樓梯下去,迎麵碰上從底下上來的劉師傅。
劉師傅看到她們兩個:“哎喲,小姑娘你們真的是嚇死我了,剛我在落下聽見那窗砸得哐哐響,差點以為你們兩個出了什麼事。”
現在這樣的好人不多了,沒跑就不錯了,還爬上來看她們有事沒有。
程彌對劉師傅笑了下:“謝謝師傅,沒什麼事,我們趕緊下樓走吧。”
“哎好。”劉師傅胖胖的身子轉了個身下樓。
程彌跟黎楚在後麵,樓下綠色出租車燈光顯眼在夜色裡,三人往出租車走去,而後打開車門坐進了車裡。
不多時出租車起動,引擎聲響,輪胎卷著滿地灰塵離開。
劉師傅車上不會安靜,收音機電台女聲悅耳治愈,偶爾夾雜幾首抒情歌。
車窗外昏黃路燈流水一樣往後倒退,在她們兩個臉上一明一暗。
程彌那邊落了點車窗,夜風吹進來,兩人頭發拂動。
剛才那地方不適合說話,但現在這車上很適合。
程彌沒忘記剛在出租屋裡看到的畫麵,黎楚脖子上有手掐出來的紅痕,她目光從窗外高矮錯落的燈火上收回來,看向黎楚:“對陳招池動手了?”
她看到的隻有黎楚側臉,黎楚頭發鬆亂,但馬尾照舊高紮,落了幾絲絨發在後頸上。
黎楚聽見她問話後,沒轉回臉,眼睛照舊落在窗外,薄唇動了動:“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程彌看著她,猜都沒猜,就那麼脫口而出直覺裡黎楚所指的那句話。
“我比江訓知還了解你。”
她說得這麼快,又這麼篤定。
反倒讓黎楚訝異一下,回過臉目光落她臉上。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意外,她和程彌一直這樣,誰在想什麼對方都會摸得很透。
黎楚看著程彌:“我瞞不過你。”
她對程彌遮掩要報複陳招池的事實,對程彌冷落,口是心非,甚至拿謠言利箭對準過她。
可她再怎麼過分,再怎麼麵孔凶惡,都沒瞞過程彌她接近陳招池是為了報複這件事。
程彌一直沒懷疑過她,也信任她,因為她們彼此太了解。
所以不僅是她瞞不了程彌,程彌自然也瞞不過她。
黎楚眼睫黑密,眼尾黑色眼線微揚,眼神有點消極,但不是頹嗓,反而有些冷性的攻擊性。
她看著程彌:“你也瞞不過我。”
如今發生的樁樁件件,從來不是程彌本願。
程彌被迫惹下的那些債,她從來沒埋頭藏在後麵過,也從來沒把人推出去擋刀。
她要刀紮到自己身上,也不會讓這些刀子去連累人。
兩年前她沒做好,黎楚和江訓知通通被拽下深淵。
程彌不可能重蹈覆轍,隻能在這條舊路重演前,自己冒險去阻止噩夢發生。
隻不過這一次黎楚跟程彌鬨翻去跟陳招池接近,陳招池再也拿不了黎楚威脅程彌。
可程彌軟肋多了個司庭衍。
有的事有了第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再來一次他們都彆想再活,靈魂垮都會垮掉。
所以她要自己去對付陳招池。
就像她下午在司庭衍教室裡跟他坦誠的那樣。
讓她自己去解決跟陳招池那些是非恩怨。
在他們危及到司庭衍之前,她要冒險他們都斷送掉。
她這想法沒瞞過司庭衍,自然也沒瞞過黎楚。
可遠遠有人在陳招池找上她之前比她先動了手。
程彌對黎楚說:“所以你趕在他們對我有動作之前去招陳招池。”
黎楚否認,看向窗外:“陳招池沒那麼容易對付,怎麼可能說被我弄死就被我弄死。”
言外之意便是她沒有。
程彌卻看著她:“然後你就換過來,讓他對付你。”
弄死不了陳招池,那就讓陳招池弄死她。
隻要弄死她,陳招池也彆想活了。
故意殺人,不是死刑,就是後半生都在監獄裡。
黎楚似乎不太想談及這個,出租車正好在這時停到了樓下,黎楚推車門出去:“走吧,回去了。”
程彌看了她背影一眼,直到黎楚車門關上,也收回眼,把錢拿給劉師傅後推開自己這邊車門下車。
城市煙火氣已經被逐漸變涼的夜風吹散了不少。
晚飯時間一過,燈火也越來越稀少。
樓下沒什麼人,隻有她們兩個,不遠處路燈壞了,沒有燈光,隻夜色濃重。
黎楚走在程彌前麵,程彌走著走著突然出聲:“還記得江訓知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程彌這話落下後,黎楚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樓下有棵兩層樓高的樹,被風吹得樹葉聲沙沙作響。
程彌看著黎楚背影:“你跟我說過的。”
黎楚身上套著件寬大黑色外套,左耳上血跡乾涸那處,戴著江訓知送給她的耳釘。
那時候江訓知給她戴上耳釘後,摸了摸她的頭,清雋雙眼笑得很溫柔,給她許了個生日願望。
——我的酷小孩要百歲無憂,健康快樂長大。
這句話當時讓黎楚開心了一整年,現在是得惦記一輩子了。
程彌知道今天黎楚去找陳招池,肯定是想過就這麼死在陳招池手上去找江訓知的,所以她對程彌逃避這個話題。
程彌走了上去,和黎楚麵對麵,輕擁抱住她。
黎楚沒說話。
程彌貼著黎楚的臉,跟她說:“要聽江訓知的話。”
黎楚慢慢抬手,回抱住程彌,從輕碰,到漸漸用力。
“在你活到一百歲之前,他不會想看到你去跟他見麵。”
夜還黑著,也還長著,以後不僅有夜,還有白日。
她們都有長長久久,無數個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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