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57(1 / 2)

磨牙 舒虞 13338 字 8個月前

爛尾樓旁井蓋下麵是下水道,小孩子失足進去必死無疑,但個子一米八,不缺胳膊少腿的成人肯定還能撐一陣,不僅如此,還會有力氣呼救。

但如果無人搭救,在冷風冷水裡衝刷泡上一晚,到明天早上也隻會是卡在附近井道裡的一具冰冷屍體。

棚戶區似荒地,即使求救也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個讓人悄無聲息銷聲匿跡的絕佳位置。

唯一隱患便是在此廢棄樓房裡過夜度日的流浪漢。

流浪漢每天都會到西街撿垃圾,以此換錢飽肚,偶爾乞討一日三餐,晚上會回爛尾樓睡覺。

現在晚上十點多。

流浪漢每天撿垃圾和乞討換來的錢,經常一頓飽腹都不夠,卻在每天晚上都會路過洗腳店。

每次路過眼睛都會掃向洗腳店,每五秒一次的頻率。

洗腳店在一片城中村,寫著洗腳按摩的玻璃門外站著搔首弄姿衣著暴露的女人。

四天前流浪漢把廢棄樓外井蓋撬走賣掉,一塊廢鐵換了四十塊錢,拿到錢後興衝衝去洗腳店。

去到洗腳店後他說四十,小姐說五十,兩人因為十塊錢在店外吵起來。

流浪漢留山羊胡,瘸著一條腿。

今天拖著一大袋垃圾從快餐店出來,手裡捏著個一次性飯盒,因為渾身太臟老板不讓他在裡麵吃飯。

飯盒裡隻有白米飯,他蹲在馬路牙子邊囫圇扒飯。

直到偶然間抬眼看到不遠處地上的兩張紅鈔。

路燈昏黃立在十幾米開外,昏黃鋪了一路,人來往稀少,流浪漢左看看右看看,拿著飯盒起身一瘸一拐過去,鬼鬼祟祟撿起錢塞進破衣袋裡。

沒有意識到他提防的人就在他身後某處暗處盯著他。

回到馬路邊白飯吃得寡淡無味,流浪漢還拿著這兩百塊錢回對麵那店裡加了個紅燒肉。

出來沒再蹲在馬路邊,像是擔心人找來一樣,換了個地兒蹲著。

盒飯吃完飯盒塞進垃圾桶裡,流浪漢拍拍褲子起身,拖著瘸腿拉著一麻袋垃圾走遠。

不出意外,流浪漢七彎八繞幾條小巷子去了洗腳店。

這次胸口都挺了幾分,大搖大擺跟站玻璃門外招嫖的女人進去了,會一夜到清晨。

司庭衍收回目光,轉身走了。

抬頭望天。

天空是一個圓,不大,直徑半米多長。

陳招池渾身濕透,寸頭仰靠在井壁上,刀疤橫下的右眼盯著黑藍天色。

眼睛裡神色是沉的。

腳下水流湍急,汙水混濁泥,如冰棱紮在雙腿上,不斷衝擊腿部肌肉。

陳招池沒喊,沒叫,沒做任何呼救。

因為沒用,就這地方喊到明早也不會有人發現,在沒人來之前又喊又叫隻會消耗體力。

除非這爛尾樓裡那個流浪漢回來。

但漫長等待過去隻有漫無邊際的死寂。

陳招池輕晃一兩下後又重新紮在水裡巋然不動,剛掉下來去抓井沿後手臂扯裂的傷口在源源不斷往下墜著血。

順著指尖蜿蜒往下滴,掉進濁水,眨眼被稀釋衝遠。

熱燙體溫被冰冷水溫驅散到逐漸跑空,但陳招池麵色上厲狠一點也沒鬆動。

他冷著張臉,可怖得像恐怖麵具,一動不動。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井上傳來窸窣聲響,陳招池那張臉上才有一絲活人的生氣皸裂。

他抬眸看向井上。

聽聲音,動靜來源輕弱到重量不足百斤,腳步聲不大,隔有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像在鑽草叢的聲音,帶著委屈焦急嗚咽聲。

這聲陳招池可熟悉得不行。

是狗在嗅食的動靜。

不僅如此,陳招池還知道它是誰的狗。

鄭弘凱的。

不是什麼高貴品種,路邊隨便二十塊錢都能買到的那種小狗。

這狗是流浪狗,已經被鄭弘凱養了一年,前段時間鄭弘凱在學校裡惹是生非,被學校處分,又進拘留所蹲了幾天,還是因為那種丟人下流事,從拘留所出來後被他爸連人帶狗趕出家門。

一學生,身無分文遊手好閒,自然住不起什麼好房子。

還是因為陳招池在這裡,還有借他的幾個錢,鄭弘凱才找到棚戶區這片能讓他容身的地方。

鄭弘凱還挺喜歡他這狗,就算沒地兒去還一直帶著。

鄭弘凱本身就是個狗腿子,愛抱陳招池大腿,他這狗天天跟他身後晃來晃去,一來二去陳招池喂它幾粒牛肉乾它就跟陳招池混熟了。

聽著這狗鬨出的找食動靜,估計是鄭弘凱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泡在不同酒吧,喂都沒回來喂過。

陳招池沉默著,像在想什麼。隻幾秒時間,他腦內想好從這裡活著出去的辦法。

陳招池屈指放唇上吹了聲口哨。

尖銳口哨聲過後周圍陷入一瞬安靜。

陳招池都能想象這狗豎起的耳朵。

再然後,井上很快傳來四隻腳疾速奔來的聲音。

很快一隻右耳朵上帶一塊小黑斑的白狗很快出現井坑上方,不大,還沒及膝高,拚命對著井底下狂吠,瘋狂對陳招池搖尾巴。

陳招池仰眼看著,笑了一聲。

不帶任何一絲慶幸激動之意,反而有些惡劣狡猾。

他從井壁上起身,沒牆壁支撐,他身子晃了晃,又站直。

然後彎身去摸水底下碎石子,水沒過他肩膀。

陳招池最近因為他媽那瘋女人去世,已經幾天沒正眼看過這狗,也沒喂過它。

這狗還在上麵瘋搖尾巴,因為發現陳招池上不去它又下不來,急得圍著井蓋團團轉,嘴裡不斷發出嗚咽。

每次陳招池碰見它,總會扔給它幾條牛肉乾。

但今天陳招池扔出去的不是牛肉乾。

是石子。

他臂膀猛地往後拉,手裡石子又狠又凶地甩擲上去。

精準度準到嚇人。

帶水的石子甩出一道水線,狠狠砸在狗幾乎瘦到皮包骨的身上。

堅硬碎石和肉骨發出瘮人悶響。

隔著三四米距離,加上陳招池力氣不小,狗被砸到一下發出驚天吠叫,疼痛甩打在身上它不斷跑躥。

但沒走,隻是疼痛到圍著圓急轉。

陳招池冷笑一聲。

蠢。

他幾乎是沒有任何動作停頓的,彎身,又從水底摸上來一顆石子。

陳招池盯著狗,石子在手裡拋了拋,在狗快停下的時候又一個甩手扔了出去。

又是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痛吠。

這次不是打在身上,而是在前腿上。

狗一下痛翻在地,叫吠聲大到撕心裂肺,一瘸一拐圍著井坑跑要跑走苦痛。

直到無法忍受走不動了。

即使這種情況下它卻還是沒試圖逃走,還傻兮兮圍在井蓋旁在守陳招池。

狗永遠是最忠誠的。

可忠誠錯人了。

陳招池不是個好東西,甚至覺得這狗此刻叫聲不夠大。

不夠大,就引不來它主人。

這狗已經一天沒吃東西,就鄭弘凱這自己飽腹都成問題還要給狗買吃的德行,他今晚肯定會從酒吧回家喂狗。

一回家就肯定會發現狗不見。

狗不見他就會出來找。

鄭弘凱住在附近,雖然不用路過這裡,但也不算住得太遠。

光聽聲連陳招池都能聽出是鄭弘凱的狗,更彆說鄭弘凱自己,且這麼大動靜,鄭弘凱肯定會找過來。

這狗痛感已經過去,隻剩小聲委屈嗚咽。

陳招池嘖一聲,嫌太小聲,又彎身從水下摸出一顆石子。

水溫愈發冷了,水流也似乎變得更急。

他有點不爽,手勁也跟著變重。

這一次石塊不僅甩帶水線,還有他手臂血滴。

鄭弘凱這隻狗再次被砸出慘叫,比之前任何一次叫聲都更讓陳招池舒服。

沒人來。

就一下接著一下。

陳招池像是拿著石子投湖那樣輕鬆,趣味未儘地玩著。

直到上麵奔來了一道匆忙至極的腳步聲。

陳招池抬了下眸。

來了。

人未近聲先到,鄭弘凱大概遠遠看到自己狗被打成這樣,氣到火冒三丈,立馬衝了過來。

正常人都不會往下看,鄭弘凱自然也是。

辱爹罵娘一口一個孫子,就是沒去看井下的陳招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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