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紜淼很快會回美國, 繼續尚未結束的學業。
她不會再為司庭衍留在國內。
今晚這番談話不代表和解。
不管程彌還是戚紜淼,兩人都心知肚明,踏出這個酒吧, 她們依舊老死不相往來。
對話隻短短幾分鐘, 該說的說完, 兩人散場。
程彌離開酒吧。
淩晨天色發沉, 空氣涼意滲骨。
跟戚紜淼方才所說的關於司庭衍的種種,一樣無孔不入她的軀體。
程彌深吸一口氣, 想見司庭衍的那陣欲望,變得愈發強烈。
車停門口,她走下台階,拉開車門上車。
不多時,車燈亮起, 程彌車駛離酒吧。
周圍街巷交錯,路燈依舊醒著。
不遠處暗樹下,一雙眼睛透過擋風玻璃, 緊緊盯著程彌。
很快,車燈亮起,跟上程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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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庭衍從奉洵回來後回了公司。
潑中恒外科臟水那位誌願者,在史敏敬“錢”的溝通下,那張嘴已經開始鬆動。
這事急不來, 隻能等魚上鉤。
司庭衍一點也不急,回公司以後,進了實驗室。
史敏敬也是一樣的德行,跟司庭衍一樣清楚澄清勝券在握,在辦公室裡擰眉,猶豫是否在戚紜淼出國前打個電話, 最後手機扔回了桌上。
一幫員工急得像熱鍋螞蟻,覺都睡不好,兩個頭兒卻一個比一個悠閒。
司庭衍一進實驗室便是兩個小時。
再出來淩晨已過,但天還沒亮。
司庭衍徑直回辦公室,推門進去。
昏暗辦公室裡,落地窗外仍有不滅燈火,沙發區桌上堆著幾個快遞。
下午送來的,程彌昨晚買的。
司庭衍第一眼落在上麵,朝那裡走過去。
包裹堆放得整齊,司庭衍看著最底下那個袋子。
他知道這個快遞裡麵是兩人一人一件的情侶裝。
是程彌買的。
靜立幾秒過後,他抽出袋子。
拆開包裹,裡麵疊放著兩件黑色T恤。
兩人鬨彆扭了。
可他仍愛沾她每一絲氣息。
司庭衍拿出大的那一件,換上程彌買的這件情侶裝T恤。
黑色和塗鴉攀纏在他那身冰冷上。
很吸睛。
程彌說過這件比較適合他。
這時,辦公室裡突然突兀響起手機鈴聲。
司庭衍看向桌上手機,屏幕亮著熒光,是司惠茹來電。
他伸手拿起接聽,剛接通,司惠茹那邊問:“小衍,你接到程彌沒有?”
這話問出口,司庭衍抬起眼:“她回來了?”
司惠茹一愣:“程彌沒跟你說?”
司庭衍不知想到什麼,眸色發冷,很快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司惠茹說:“三四個小時前,她應該是到那邊的了。”
司庭衍:“我聯係她。”
跟司惠茹結束通話後,司庭衍正要打電話給程彌,手機突然跳進來一個陌生號碼。
是一條短信。
司庭衍沒有任何停頓,點進去,短信裡是一張照片。
發件人在跟車,鏡頭透過沾著臟汙的擋風玻璃,拍下了前車的車牌號。
這輛車,這串數字,司庭衍比誰都熟悉。
程彌的車。
司庭衍黑色瞳眸瞬時冰寒至極。
手機沒有安靜,下一秒,跳進來一則文字。
[不想要她死的話,現在立馬過來。]
後麵跟著定位。
[彆動歪心思,不然我真的會弄死她。]
對方像是拿捏住了他軟肋,廢話都沒再浪費一句,連自報家門都沒有。
是鬼是人,是哪隻鬼,彼此雙方心裡都清楚。
鄭弘凱。
司庭衍情緒沉到周圍空氣都能讓人戰栗。
今天司庭衍跟程彌起矛盾,有幾分故意成分在,他是故意把程彌留在奉洵。
打算在程彌在奉洵這期間,處理掉鄭弘凱這個隱患。
鄭弘凱還苟活在這個世界上,隻靠對司庭衍的仇恨支撐,早晚會找上門。
衝動驅使下,鄭弘凱會偏激,肯定有無數把柄能讓司庭衍直接送他蹲監。
且再也彆想見天日。
但他近乎天衣無縫的準備,就在上一秒,被一個弱點擊碎成淩亂碎片。
他失去了天生冷靜聰明的本能。
鄭弘凱發完短信下一刻。
司庭衍麵色沉靜,一秒都沒停頓,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離開辦公室。
/
程彌車直往司庭衍公司開。
城市還未完全蘇醒,黑夜無所畏懼,壓吞著探頭的日光。
路上車少,不比白天擁擠,視野寬闊,前後車輛無車可遮蔽。
從酒吧離開,車行不到十分鐘,程彌便察覺出異樣。
她抬眼看向後視鏡,一輛破舊銀灰色麵包車不遠不近跟在後麵。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出酒吧後不久,在後視鏡裡看到過這輛車。
也是隔著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
有點可疑。
程彌稍加了下油門,瞥了眼後視鏡。
對方像咬魚餌,車速幾乎同時加快,追回稍拉開的距離。
恰逢到紅綠燈路口,信號燈綠。
程彌打方向盤右轉,車流暢無比駛過路口。
她沒忘留意後麵的車。
她車右轉,麵包車也右轉,車影很快又出現在程彌後視鏡裡,緊追不舍。
很明顯,對方在尾隨她。
距離跟戚紜淼談話,還沒有半個小時。
她那句小心鄭弘凱的叮囑,浮現上腦海。
車裡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斷她深思。
程彌轉眸瞥一眼,是司庭衍來電。
一通電話,將程彌因被跟車這事打擾,而稍微中斷的想念,又開始熱烈。
她伸手,按了接聽。
她電話接起第一刻,司庭衍聲音冷靜到讓人緊繃。
“後麵有人在跟車,車往人多的地方開。”
程彌聽他開口便是這句,微皺眉。
她才發現有人跟車,還沒來得及報警跟告訴司庭衍。
司庭衍卻知道她被尾隨。
而她沒告訴司庭衍,隻會是後麵車裡的人告知。
後麵跟車的人是誰,程彌心下已經斷定。
隻會是鄭弘凱,隻有鄭弘凱知道拿她來威脅司庭衍。
程彌看了眼後視鏡,後麵的麵包車仍不遠不近跟著:“是鄭弘凱?”
司庭衍沒回答她這個問題,時間一秒都不想浪費。
“已經報警了。”
“等我過去。”
程彌問:“他打電話給你了?”
話音剛落,手機有電話插進來,屏幕亮起一個手機號碼。
程彌手機開了揚聲,這陣等待接通聲,司庭衍那邊也聽到了。
手機號碼歸屬地奉洵。
程彌已經有預感這通電話是誰打過來的,司庭衍那邊自然也是。
後麵麵包車的車前燈開始閃。
來電孜孜不倦,車燈不罷休地頻閃。
是在示意她接電話。
司庭衍說:“接。”
程彌知道司庭衍為什麼讓她接這個電話。
鄭弘凱高中就是瘋子,現在看來依舊本性難移,這兩天他心火又正旺,她不接他電話,他指不定會做出什麼。
她現在很危險,被鄭弘凱拿捏著,不能刺激他。
程彌注意著路況,一邊手伸向手機:“嗯,我這邊先掛了。”
她接通了鄭弘凱電話。
打通了電話,後麵的車像安分下來的獸,車燈光不再遠近交替晃閃。
人也從手機那頭出聲。
“沒想到我們大明星的手機號碼從高中用到現在都沒換。”
“程彌,我們好久沒聊了。”
如她所料,是鄭弘凱。
程彌聲音冷靜,彎彎唇。
“想聊什麼?”
鄭弘凱說:“跟你敘敘舊。”
飽經風霜的聲音,帶著熟悉的吊兒郎當。
“你說我們是不是特彆有緣分?我出來跟賣私油的賣主買個汽油的功夫,就讓我撞上你了。”
大半夜買汽油,明顯意圖不軌。
程彌又抬眼看了眼後視鏡。
她有條不紊把著方向盤,在回鄭弘凱話同時,伸手切開手機聊天軟件。
“是嗎,那這麼巧,要不要找個地方喝一杯?”
她點開司庭衍聊天框,發了幾個字。
[鄭弘凱車上放著汽油。]
鄭弘凱聽她說找個地方喝一杯,口氣諷刺:“我們很熟嗎?”
又突然發問:“不問問我買汽油做什麼?”
他車上有汽油的消息,程彌剛發出去。
她不露聲色,指尖從手機屏幕上收回,說:“你想買就買,我還能乾涉你不成?”
很沒意思的一個答複,就是因為普通,才不戳人怒點。
鄭弘凱:“你怎麼變這麼沒勁?以前上高中那會,我就摸了你把胸,你不一巴掌就往我臉上呼嗎?什麼時候這麼慫逼了?”
程彌不打算惹毛他:“年少無知,你多原諒。”
她這句話,鄭弘凱聽完卻是不屑,從鼻孔裡出了一氣,顯然不信。
他說:“你不問,那我告訴你。”
鄭弘凱聲音有點陰晴不定,上一刻還是晴,此刻已經是陰。
“司庭衍那破公司,我要全部澆上汽油,然後一個打火機,啪地一下,”他聲音陰森森,“把他的人,把他那堆機器,全部放火燒了。”
鄭弘凱心裡扭曲的恨意,釋放到手機這端。
一股寒意自程彌心底蔓延。
她知道鄭弘凱說的是真的,他買汽油,是真打算這麼做,置司庭衍於死地。
她短暫性喪失了一下語言。
鄭弘凱說:“所以我警告你程彌,你最好聽話,彆想著跑,我租的這車已經挺破了,車上還放著汽油,到時候你死我死,看誰能活命。”
他這句話落,正好已近路口。
程彌沒先打轉向燈。
鄭弘凱在後麵命令:“左轉。”
左轉,是去司庭衍公司的方向。
程彌說:“我家走右邊那條路。”
鄭弘凱說:“我說左轉。”
眼下這情形不能惹他,程彌沒跟他犟,轉向路口左邊。
兩車一前一後。
後麵程彌行程一直控製著,從繁華街路,到郊區荒野。
走到中途,程彌手機屏幕亮起,彈出一條運營商短信,響起一聲短信提示聲。
電話一直通著,鄭弘凱那邊聽到:“在通風報信讓人來抓我?”
程彌騰出一隻手,關掉手機鈴聲:“你想多了,是運營商發的短信。”
鄭弘凱卻不信:“你覺得我會怕警察?程彌,我可是個要死的人,我命都不想要了,蹲局子算什麼。”
程彌安撫鄭弘凱:“你冷靜一點,我沒有報警,也沒有想送你進局子。”
“是嗎?”鄭弘凱冷笑一聲,“可你們嘴上這麼說,心裡可他媽不是這麼想的。”
確實如他所說。
司庭衍早已經報警。
程彌卻沒有一絲心虛。
蹲監獄這三個字大概是鄭弘凱脊梁骨上一道猙獰的疤。
單單提字眼,他神經像已經被戳到,一陣暴怒:“我這條命可差點就讓你們當狗一樣折磨死在監獄裡了!”
程彌車廂裡也彌漫了他的不甘和怒怨。
當年鄭弘凱自首,理應減刑,但沒有,他反而在裡麵多蹉跎了些日子。
這一切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
鄭弘凱不幸運就不幸運在,他遇見的是司庭衍,而司庭衍有一個錢權能遮天的父親。
厲承勳隻是一句話,便能將他打入地獄。
但鄭弘凱並不無辜,他當年酒瓶捅在司庭衍身上那一下,在程彌這裡,早已被她定下重罪。
這一切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罪有應得。
但鄭弘凱不覺得。
鄭弘凱情緒暴動:“上高中那會,你讓我書讀不成,家不能回,他司庭衍仗著有個牛逼的爸,差一點把我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