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在拖著斷腿,一點點爬回北峰。
途徑月凝橋時,守橋人本想去幫上一把,發現是魔種後又果斷選擇看戲,並投以不加掩飾的厭惡目光。
……
完了,全完了。
她的摸魚生涯剛開始就結束了。
出門轉轉也能撿到一隻大反派,真是緣分……啊不,孽緣啊。
虞穗穗單手提起裙擺,一腳踏上月凝橋,向正中央的反派同學奔去。
她本以為月凝橋是冰做的,下起雨一定很滑,其實並不然,踩上去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蔓延開來,渾身的每個毛孔仿佛都打了個顫。
萬年極冰是難得一見的珍寶,站在月凝橋上有疏通經脈增強靈力等功效,但呆久了也會凍傷四肢和經脈,原主這種修為不高的,素來隻是站一小會兒就下來。
到了大反派麵前,她才發現情況比想象的還要更離譜。
謝容景烏黑的發絲上結了一層淡淡的寒霜,他緊閉雙眼,嘴唇被凍得發烏,似乎已失去了知覺。雨水打濕了他的黑衫,勾勒出瘦削的身形,有幾縷頭發貼在額前,整個人像某種有了裂紋的瓷娃娃。
虞穗穗:……
啥情況啊……
就大半天沒見,不至於把自己搞這麼慘吧?
虞穗穗瞳孔地震,手忙腳亂地將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攙起。還好她現在也算修仙者,力氣比正常人大,否則真不一定能扶得起來。
謝容景的體溫低得嚇人,有點像剛從冷凍室裡拿出來還冒著寒氣的肉。
沒走兩步,她發現自己半邊身子都染上了淡紅色的血液,混合著初見時的那種甜香,在漫天的雨幕中顯得極為詭異。
虞穗穗臉上的表情可以用一言難儘來形容,她撩開謝容景的衣袖,被衣衫蓋住的地方傷痕累累,雨水混合著血水,滴答答往下淌。
在她的記憶裡,碧瑩膏是一種見效很快的外傷藥,很明顯,昨晚謝容景並沒有乖乖為自己塗上。
虞穗穗壓根沒想到會這樣。
他都沒有痛覺的嗎?
要說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的手上的鐐銬隻是普通的鐵鏈,被萬年極冰凍壞後,掉進了橋下的深淵裡。
也算不上是什麼多好的消息,鐵都能被凍碎,更何況人呢……雖然謝容景不算人,可他受了傷,哪怕是魔族也會吃不消吧。
雨越下越大,虞穗穗身上的繁複長裙早就被打濕,穿在身上難受極了,不僅如此,腳下和身側也持續傳來陣陣寒意,一時間竟分不清萬年極冰和謝容景哪個更令人發冷。
大反派一動不動,像一個巨大的等身玩偶。
不會真的掛掉了吧?
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越想越害怕,顫抖著去歎謝容景的鼻息。
沒有呼吸。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虞穗穗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連手都維持著伸在半空中的樣子。
她已經被嚇呆了。
原來,原來這個大反派,他他他他是會提前死的嗎?
這也太離譜了吧!
虞穗穗一時間百感交集,以至於腦袋像生了鏽的發條,半晌沒轉過彎來。
冷靜,一定要冷靜。
如果謝容景真的死了,沒有了任務目標,應該是會被傳送回現實世界才是。
她的理智從新回籠:既然還留在這裡,是不是說明:大反派還活著?
還活著就好……她長舒一口氣,慶幸剛才被嚇懵了,沒有條件反射將他摔在地上。
*
在她愣神的時候,謝容景已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垂著頭,先看見的是一雙陌生的雪□□工軟靴,再上方是垂至腳踝的繁複裙擺——本該是一身精致的打扮,卻被雨水澆透,沒了華美的氣質,甚至還有些狼狽。
軟靴的主人就站在他身側,比他矮整整一頭,軟軟的,小小的,謝容景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推開她。
他雖沒了經脈,但神魂強大,方才隻是太虛弱才昏了過去,哪怕沒人注意到他,他也能自己站起來,不至於活活凍死在月凝橋上。
偏偏身旁的人類又是溫暖的,魔族的體溫比正常人低,謝容景先前從未感受過這種溫暖,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幾分名為錯愕的表情。
他纖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
虞穗穗沒有發現身側的大魔頭已經清醒過來,實際上,她快要堅持不住了。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這個月凝橋要修的這麼長。
作為天照門的一份子,她強烈譴責這種浪費萬年極冰的行為!
她隻是兩重的音修而已,一路飛奔到橋中央撈起大反派,已到了她這個身體能承受的極限,現在還要扛著對方走完剩下一半路程,隻感覺一步比一步冷,四肢百骸以及丹田內的靈氣似乎都將要被凍起來。
不行了,走不動了。
虞穗穗雙腳像結了冰,更要命的是,這一片區域素來人跡罕至——北峰的外門弟子和雜役弟子,未經允許不得私自踏上月凝橋;而南峰那些內門弟子和長老們,若非有什麼大事,根本不願屈尊前往靈氣貧瘠的北峰。
除了守橋人壓根沒人會來這,如今守橋人也暫時離開了,雨幕之下,隻有她一人在緩緩移動著。
哦,身旁還有個生死不明的大反派。
大反派有反派光環,一定沒那麼容易死,她這種小角色就不一定了。
說起來這也算是一種“替大反派死一下”,不知道回去後能不能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務。
虞穗穗開始被凍得在腦中胡言亂語。
能不死的話,她還想儘量苟一苟的。
怎麼說她現在扮演的也是天照門的大小姐,要真的凍死在了自家門派裡……這死法也太草了,都怪謝容景。
不過她可以想到,謝容景會出現在這裡,和她應該也有一定的關係。虞穗穗非常無語,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究竟誰害了誰,當然,亦或者是互相傷害,大家都很倒黴,用這個世界的說法就是八字不合。
離南峰還有四分之一的路程,隱約能看見水汽中淡淡的山影。
她堅持不住了,本來穿著濕衣服就冷,身上還扛著塊冰一樣的人,虞穗穗的身形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栽倒在橋上。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仿佛感覺到自己被打橫抱起,頭抵在一個微涼的懷裡。
她已經到了極限,沒看清那人的臉,但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的,應該是送完信回來的守橋人。
這是得救了吧。
感謝不知道叫什麼的守橋兄弟,虞穗穗放心地暈了過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