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是第一劍。
還有四十八劍。
哪怕是三四重的修士,幾劍砍下去不死也要變成弱智,虞穗穗當機立斷,足尖點地,撲向金色陣法裡的大反派。
……
這下,先前那些不知道大小姐來乾什麼的人也都知道了。
隻有謝容景不知道。
他好看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地睜大,直到大小姐同他一起擠在狹小的法陣中,他還有些錯愕。
事實上,所有人都沒想到虞穗穗會做到這一步,她紅色的披風在空中飛揚,宛如冰天雪地裡一隻生動的蝴蝶,她擋在謝容景的身前,第二道斬魂劍不偏不倚砍中了她的後背。
整個過程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還未回過神來。
謝容景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他下意識接住身旁的少女,她的身體很軟很輕,還很溫暖,連淌下的鮮血都是溫熱的。
“大小姐……?”他的聲音帶著微不可覺的顫抖,輕輕摸著她背上的蝴蝶骨:“痛不痛?”
虞穗穗想說她不痛,誰料剛一張嘴便流出一股血。
她確實不痛,像她們這種穿書人都會有一定的福利,比如屏蔽痛覺的權限,她就有整整三次。
如今用了一次,還剩兩次,可以攢到下一個世界再用。
但現在,還是要先好好將這個世界收尾。
虞穗穗對謝容景搖搖頭,擦乾嘴角的血,扶著身旁大反派的手臂站了起來。
她雖然屏蔽了痛覺,可還會感到頭暈腿軟。
雪徹底停了。
人群竊竊私語,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相同。
有人想開口說些什麼,餘光看到最高處的掌門大人,又不敢再多嘴。
虞千秋麵色鐵青。
好啊,他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他的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起,努力壓抑著心頭翻湧的怒火:“虞穗穗,你被魔族蠱惑了嗎?來人,把大小姐帶下來。”
“我不走。”虞穗穗說:“我也沒有被誰蠱惑,我隻是覺得,這樣有失公正。”
虞千秋原本儒雅的氣質此時被氣得蕩然無存,他沉著臉喝道:
“你身後的魔族置門規於不顧,公然挑釁我天照門權威,迷暈了三十三位無辜的執事,還使其中一人經脈被廢,情節之惡劣,手段之殘忍。”
“即便如此,本座並未要取他性命,待斬魂劍停下,自會放他離開。你告訴本座,該怎麼處罰才叫公正?”
多少有點雙標了,虞穗穗想。
“既然我們天照門如此公正,那為什麼謝容景經脈寸斷時,執法堂卻未曾還他一個公道呢?”
要殺青了就是好,想說什麼說什麼。
白月光自我修養第三百二十五條:如果做什麼都沒用,那就做個聖母。
謝容景這種有反社會傾向的大反派,若是僅僅隻對他好,可能反會引起他的警戒心。
不如對全世界都好,好到讓他不得不多看你一眼。
放在平日,虞穗穗不會說這些話,可總歸以後見不到這些人了,不如放下羞恥心,來段浮誇但完美的謝幕。
於是,她繼續組織了一下語言。
“爹,你總是教導我修仙之人當以風度為氣,以德行為骨。但你可知道現在的宗門是什麼樣子?持強淩弱、見風使舵者比比皆是,哪裡還有半分風骨。你還說,仙門弟子當恩怨分明,執法堂更是要以身作則,賞罰得當才能得人心。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弟子被壓迫苛待也未曾尋求一個公道,還有弟子被誣陷後至死也無法沉冤昭雪。”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她的臉在微光中有些微微泛紅,眼底也泛著薄薄的水光。
虞千秋果然更加氣急敗壞。
“虞穗穗,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給我過來!”
“什麼才叫正義?”
虞穗穗拿出畢生的演技,像每個晨間劇女主那樣倔強地揚起臉,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痕。
“因為是魔族,所以他的傷痕被輕描淡寫的揭過,他的所有錯誤都會被無限放大…”
“我不明白,這就叫做正義嗎?”
“虞穗穗!你敢再說一句——”
“虞掌門!”虞穗穗當然敢說:“最先告訴我們眾生平等的那個人,是你!”
虞千秋的臉由青轉紅,隻覺一股怒氣衝上腦門,他語無倫次,狠狠拍碎麵前的桌案。
說時遲那時快,第三道斬魂劍劃過。
這次謝容景眼疾手快,一把將身前的少女拉至身後。
劍氣斬破了他的左臂,傷口深可見骨。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得讓斬魂劍停下來。
可這玩意兒一旦開啟,不出個人命是不會停下來的。虞穗穗本來是想擋完劍的傷害,但看她爹的架勢,很有可能強行將她和謝容景拉開。
審判台行刑的地點是懸崖邊,這樣劍氣斬過時才不會誤傷他人。
她向幾米外的深淵眺望,拿定了主意。
與此同時,虞千秋也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
“放肆!你、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
“當然記得。”虞穗穗說:“我是掌門大人的女兒,是天照門的首席大師姐!”
“正因為如此,穗穗才不能看到正義被黑暗所吞沒。今天在看得到的地方,有了一個謝容景;但是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成千上萬個同樣被欺淩過、被苛責過、遭受過不公待遇的門人們。”
虞穗穗深吸一口氣:“如果你們全部都對此視而不見,那我就去做第一束光。”
虞千秋終於發現不對:“你想乾什麼?”
虞穗穗掙開身旁的大反派,眉眼彎彎,笑容恬淡。
“如果今日一定要鮮血才能洗去審判台上的罪孽,那就……”
話音未落,她縱身一躍,像一支離弦的箭,又似一隻自由的鳥,她的絳色披風被劍氣斬成兩半,宛如展翅欲飛的紅色翅膀。
她當著所有人的麵,從聳入雲霄的審判台跳了下去,跌進無邊無儘的深淵裡。
……
一片寂靜中,風卷起她未曾說完的話。
“不要徒增無謂的傷害了。”
……
“大小姐!”
“小姐!”
“穗穗!”
“……!”
從高空向下跌落的時候,虞穗穗似乎聽到有很多人在叫她。
她不想再去分辨那些聲音都是誰了,她好累,想任務結束後好好睡一覺。
方才的那段操作對她而言完全是超水平發揮,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很可能是沒用,虞穗穗想。
畢竟這位的態度是出了名的捉摸不透。
罷了,多少都無所謂。
儘力了就行,重在參與嘛。
總的來說,她這次穿越之旅還算愉快——除了任務沒完成,其它都還好。
虞穗穗閉上眼,任憑身體自然往下落。
耳旁傳來呼呼的風聲,正當她以為快回到穿書局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虞穗穗:?
睜開眼,看到了一襲黑袍的反派君。
她將斬魂劍停下時,困住謝容景的陣法瞬間失去了效力。
而謝容景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跟著虞穗穗跳下了萬丈深淵。
*
兩人還在不斷下墜,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哪怕是修仙之人也會被震碎一身的仙骨。
“還能用飛劍麼?”謝容景輕聲問道。
虞穗穗的大腦僵硬了一瞬,過了幾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虞千秋這個爹沒什麼彆的優點,但由於酷愛麵子,在眾人麵前說過的話,一般來說都是算數的。
斬魂劍停下後,謝容景應能安然離開天照門。
畢竟女兒都死給他看了,再堂而皇之找彆的麻煩,會顯得他這個宗主無能又狹隘。
……所以,謝容景為什麼跟著一起跳下來?
虞穗穗想破頭也不明白,隻當是對方不信任人類……?
好吧,那也能理解。
她可以死遁回穿書局,但大反派是不能死的。
於是,她又有了點求生欲,試圖召喚飛劍。
“好像不行……”虞穗穗發現哪裡不對:“在這裡,靈力好像被封印了。”
靠,難道他們兩個都得死在這裡。
不要啊。
她剛剛還那麼努力。
早知道就不努力了……可不努力,大反派說不定也會被斬魂劍砍死,虞穗穗覺得自己像是進了一道反人類的迷宮,左右兩邊都是死路。
“嗯,我知道了。”謝容景空出來的那隻手摸摸她的頭。
過了幾秒,他又補了一句。
“彆怕。”
似乎是在安慰她。
謝容景用完好的手緊緊拉住虞穗穗,另一隻手被劍氣砍過,方才摸她的頭時,虞穗穗聽到了很低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看來對方並不是毫無痛覺。
他咬著下唇,從腰間抽出那把短刀,將它狠狠刺向左側的峭壁。
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手臂瞬間滲出一大股鮮血。
虞穗穗明白,對方是想將刀插進石頭裡,再找個緩衝地帶跳下去。
“把我放開吧。”她誠懇道。
還是那句話,她死了一點關係也沒有,謝容景死不得。
如今謝容景隻有右手是好的,還偏要用那隻好手抓住她,另一隻受傷的手反而包攬了巨大的工作量,看著就覺得疼。
這人是和他的左手有仇嗎?
大反派手上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淺淺勾起嘴角,眼睛亮得像夜晚的星星。
虞穗穗見過謝容景很多種笑,溫和的、戲謔的、淡漠的、愉悅的……可沒有一次是這種表情。
他的雙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揚,唇邊掛著淡淡的矜傲,像隻漂亮的貓咪。
“你不會死的。”他輕聲說。
他們似乎已快要掉到深淵的最底部,身旁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黑霧,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尖刀深深地嵌進山石間。
謝容景單手抓著刀柄,另一隻手拉著人類少女。
二人都懸在半空中,謝容景拉住她的手略一用力,將人拉得高了些,改為攬住她的腰。
虞穗穗發現,這個姿勢不會扯到自己背上的傷口。
聯想到謝容景今日的種種反常表現,這讓她不得不厚著臉皮猜想——莫非……她真的成了大反派的白月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