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速轉過身,趴在骨狼上乾嘔起來,細白的手腕微微發抖,眸子裡籠著一層朦朧的水光。
饒是早已知道大反派會殺人,剛剛殺的也不是人……如今看來,知道和看到,還是有很大的差彆。
倒不是接受不了,純粹是場麵太過驚悚。
最近吃得都是儲物袋裡存放的點心,虞穗穗沒吐出什麼東西,她有氣無力地趴在骨狼的背上,心情由輕鬆變得憂慮。
看來,這段旅途並不是放鬆身心的異界度假旅行。而是精彩紛呈的恐怖逃生rpg,在國服上映還得打碼的那種。
她趴了一會,朝那顆頭的方向看了看,頭不見了,戰場似乎已被謝容景打掃乾淨。
若是以後經常看到這一幕,應該會適應些吧?大概。
虞穗穗側臉枕在厚實的軟墊上,漫無邊際地想著。
就像以前不大敢看恐怖片,後來看多了,也就自然而然免疫了。
腳步聲自身後響起,謝容景方才是去將地上的殘骸清理乾淨,現在又重新回到了虞穗穗身旁。
他先前的欣喜早已煙消雲散,臉上仍舊帶著禮貌的笑意,漂亮的瞳孔裡卻幽深一片。
虞穗穗和謝容景熟了,知曉對方這是在不高興。
她試圖用大反派的腦回路揣測。
……
莫非是……被嫌棄了?
虞穗穗恍然大悟,她現在四舍五入也算是謝容景的陣營,作為團隊的一份子,老板殺個怪而已,反應這麼大會顯得整個team畫風偏頗,一點也不反派。
不得不承認:要想成為一名入鄉隨俗的優秀穿越者,她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想到這裡,虞穗穗微微有些赦然。
謝容景本來就不大樂意帶著她,這會兒隻怕是已經在後悔了罷。
虞穗穗揪著軟墊上的毛毛,心道這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大不了,下次儘量保持淡定就是了。
大反派走近時,虞穗穗注意到有透明水珠順著他修長的手指往下滑,滴滴答答。
他方才應是去洗了個手。
察覺到她的視線,謝容景停在原地,用帕子擦拭指尖。
他們在深淵底部行走時,偶爾會路過川流著的溪流。
兩人從不曾取過那裡的水,虞穗穗是怕水被黑暗生物汙染過,謝容景倒不必擔心這些,他主要是嫌棄亡靈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謝容景擦手的動作很慢、也很細致。
他低著頭,長睫在眼臉上垂下蹁躚的影。
謝容景仔細地將血跡洗掉,再一點點將殘留著的水珠也擦得乾淨。
再抬手時,手腕潔白,指節一塵不染,如雨後修竹。
……
兩人一狼重新上路。
謝容景仍是那個溫溫柔柔又客客氣氣的樣子,還在她麵前擺出一碟新的甜糕。
仙俠世界的食物能存放很久,甜糕裡摻了桂花與杏仁,剛從儲物袋拿出時,連漂浮著的霧氣也是香甜的。
嗯……大反派這個老板似乎還不錯。
虞穗穗咬著軟糯的食物,含混不清地想著。
既能自己打怪,打完怪還會記得把自己收拾乾淨,可以說是有很強的自我管理意識,完全不需要她這個隊友做任何事。
更重要的是,即使看起來情緒不佳,也沒有發表半句評價,舉手投足間反倒隱隱在安慰她。
於是,她勾勾小手指,扯他的衣角。
“以後我會慢慢習慣的啦。”
大反派態度良好,她就也能遷就這個老板的進化路線,比如接受後續的驚悚rpg副本。
“……”
謝容景聞言,先是怔了一下,而後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燙了般,不知所措地縮回手。
他垂下眸,輕輕說:“嗯。”
“……穗穗最棒了。”
半月後。
他們雖仍未走出深淵,但霧氣已然肉眼可見地愈來愈淡。
出口就在不遠的地方。
虞穗穗本已做好閱覽無數場恐怖片的準備,連應對的措施都想好了。
她可以把怪想成一顆顆大白菜,也可以試著進行脫敏練習,還可以乾脆閉著眼睛不看,等謝容景處理妥當再叫她。
誰成想,準備好的措施一個都沒有用上。
原因無它——兩人走了這麼久,也未曾再遇到任何一隻怪。
無論是飄蕩著的怨魂,還是陰森邪異的惡靈,亦或是奇形怪狀的黑暗生物——全部都沒有。
連續這麼多天風平浪靜,虞穗穗又過上了坐在骨狼上晃晃悠悠趕路的愜意生活,謝容景給她騰了大半的位置,她甚至可以躺在狼身上看話本,看累了就吃吃點心睡過去。
“你有沒有發現,這裡好像不刷怪了。”
這天,她終於意識到了異常,略帶訝異地對謝容景說。
謝容景輕易地理解了什麼叫不刷怪,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眼,唇角微微上揚:“對哦。”
“怎麼回事呢?”
虞穗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思忖著這些天的**生活,越看越覺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不禁開始憂慮起來:“它們不會是要一起攻擊我們吧……你能搞定嗎?”
謝容景挑眉,輕笑出聲。
他隨手摸摸她的後腦勺——用那種擼貓毛兒的手法。
一人又閒散地晃了兩個時辰,夜晚到了。
深淵底部照不進光,永遠是黑漆漆或者灰蒙蒙的一片,然而虞穗穗的生物鐘卻異常準時。
哪怕這裡分不清白天黑夜,時間一到,她仍是雷打不動要睡覺的。
虞穗穗躺在鋪了兩層的軟墊上,不一會便進入夢鄉。
謝容景靜默地看了她半晌,再起身時,衣袂無風自動,腰間一點寒芒若隱若現。
是那把見過血的短刀。
他麵上的表情溫和而自然,獨自走向迷霧深處。
*
虞穗穗今天醒的比往常早些。
隨手塞進儲物袋中的話本不多,僅僅四五本,全部看完後就少了一個能在坐騎上打發時間的活動,隻剩下睡覺和吃東西。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的覺自然就沒那麼沉。
她醒來時,首先看到的是老老實實蜷縮在她身旁的骨狼。
而骨狼的主人卻不見了。
虞穗穗:!!!
她徹底清醒過來,沉重地拍拍骨狼的爪爪:“朋友,出大問題了。”
“什麼問題。”
虞穗穗思考了一下措辭:“是這樣的,你的主人他……離家出走了。”
有道是搭檔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怎料還未大難臨頭,謝容景便一聲招呼不打的單飛了。
嗯?等等……
她和骨狼麵麵相覷,黑眼睛看著綠眼睛。
沒記錯的話,這東西應該不會說話吧。
她回頭,看見茫茫大霧中的謝容景。
他們現在已經無限接近深淵邊界,連霧氣也隻是淡淡的灰,謝容景站在霧裡,身姿頎長,周身仿佛籠著一層飄飄渺渺的雲。
“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大反派語氣溫和,發梢上掛著濕漉漉的水漬。
原來不是離家出走。
“白天睡太多了。”虞穗穗好奇道:“你方才去哪裡啦?”
謝容景將手背在身後,他神色和緩,聲音如泠泠寒玉,麵上猶帶三分笑意。
“在附近隨便走走。”
虞穗穗語重心長地提醒他:“最近實在太和平了,總感覺怪怪的……你一個人散步時最好不要走太遠,小心有什麼埋伏。”
這裡死氣沉沉,充斥著經年不散的深色霧氣,隻有麵前的人類少女是鮮活的,宛若濃重鉛雲裡投下的日光。
“好。”
謝容景笑容不減,點頭一一附和。
他今天穿著身純白錦服,清冽出塵,好似冬日裡薄薄的銀霜。
他不動聲色地又將手往背後藏了藏,他的指尖殘存著怨魂的氣息,手心裡還捏著半顆不知名怪物的心臟。
*
收拾片刻後,一人繼續踏上征程。
虞穗穗癱在靠墊上放空。
不知不覺,驚悚副本早已切換成了閒適的度假旅遊。
今日風平浪靜,又是沒有怪刷的一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