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陣打從被造出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以“世上第一幻陣”而聞名遐邇。
而今,怎麼會有人能在其中保留一絲清醒?
這個人是誰?他為何能記住循環發生的幻境?又是怎麼做到身處局中悟到破陣的契機?
問心陣非常不解,它不是人,沒有演化出清晰的意識,隻是遵循著本能加大了陣法的強度,想要再次試探這位闖入幻境的混血魔族。
……
“你怎麼了?”虞穗穗察覺到謝容景的不對,嚇了一跳。
二人現在仍在白霧中,這霧不同於深淵底部的霧氣,它是絮狀的,像一根根輕柔的蛛絲網。
謝容景扶著額頭,身形快要站立不穩。
再睜眼時,他目光陰鬱,冷冷地盯著身旁的少女。
虞穗穗從未見過大反派露出這種眼神,像是藏匿著某種快要破土而出的怪物。
他的麵部表情瘋狂又壓抑,猝然伸手掐住虞穗穗的脖頸。
虞穗穗:!!!
“住手。”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你,你不記得我了嗎?”
她看得出來,謝容景現在非常不對勁,最直觀的表現便是——對方似乎不認識她了,而她也對麵前的這位感到非常陌生。
就像是……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殺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大反派本想隨手擰斷她的喉嚨,聽了這話,好看的桃花眼略過一絲疑惑。
他薄唇輕啟,放緩了手上的力氣,溫聲問道。
-“你是誰?”
-“我是——”
虞穗穗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反派對陌生人下手一向是穩準狠,俗稱沒輕沒重,連她的眼角都沁出了兩滴生理淚水。
但她這次回答得很快。
“虞穗穗,我是虞穗穗,謝容景,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我是虞穗穗,是和你一起扛過斬魂劍,跳過審判台,走過深淵底部的虞穗穗呀!
“……”
大反派低聲將她的名字念了幾遍,眼底的惡意逐漸被迷惘代替。
像是某種看不見的藤蔓緩緩纏上他的身體,令他渾身僵硬,連指尖都在發麻。
“虞穗穗……”
“對,是我!”
虞穗穗稍稍緩了過來,剛喘幾口氣,發現謝容景從腰間掏出了那把短刀。
她:……
下一秒,大反派手起刀落,將刀刃插進了自己的左腿。
衣袍被撕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虞穗穗錯愕地望著謝容景,他拔出那把刀,殷紅的血凝成一條細細的線,從刀尖滴答答落下。
劇痛讓他暫時找回了理智,謝容景清醒過來,看向虞穗穗的眼神也不複先前那般陌生。
“大小姐。”
大反派輕聲喚她。
危險解除了。
虞穗穗鬆了一口氣,後知後覺的雙腿發軟。
剛剛情況危急沒有多想,現在沒事了,不免或多或少有些委屈。
雖然她也明白:謝容景剛剛的確是出了什麼問題,可她也確實差點被失手弄死,說沒被嚇著是不可能的——畢竟她加入穿書局前隻是個普通人,就算心態好,也是個心態好的普通人。
大反派看上去卻還要更失魂落魄,他怔仲地愣在原地,看上去自責極了。
他的十指緊握成拳,指甲快要嵌進肉裡,還盯著自己左腿上的傷,似乎在認真思忖要不要再補上幾刀。
虞穗穗:……
見對方這般反應,她就神奇的……沒那麼委屈了。
“大小姐還走得動麼?”謝容景慢慢開口,聲音微啞。
虞穗穗點點頭,隻是一時腿軟而已,走還是能走的。
謝容景俯下身,默默將她背在後背上。
“等等。”虞穗穗說:“我記得我剛剛是點頭來著……”
“嗯。”
“那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能走。”
“嗯。”
嘴上說著嗯,實際半分將她放下來的意思都沒有,虞穗穗懷疑對方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就像她先前一貫做的那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惡,怎麼不學她點好的。
謝容景腿上有傷,走起路來倒是還算穩,虞穗穗本來還想問如何出去,卻發現身旁的白霧正在一點點散去。
他通過了問心陣的考驗,問心陣也隨之放過了他們。
“虞師姐!謝師兄!”童雙激動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看到了!我好像隱約看到他們兩個的影子了!”
“……”
“大小姐。”謝容景突然問道:“如果剛剛真的……你會怎麼樣。”
他語氣淡淡,就像是在閒話家常,唯獨眼中閃爍著不明的晦暗情緒。
謝容景本就生性多疑,此刻更是不可避免地想到——大小姐會不會害怕他,會不會不想和他一起了?
現在不似在外,這裡人類高手眾多,若是大小姐打定主意要和他劃清界限,而他又該何去何從?
謝容景這樣想著,停下了腳步,靜靜等待她的回答。
背後的少女溫溫軟軟,幾縷發絲輕輕掃過臉頰。
虞穗穗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隻當是隨口一問。
她悠悠歎氣:“我身上的儲物袋裡還有幾萬靈石和十張一次性符籙,若是我死了,你可以拿去用。”
先前之所以會委屈,完全是因為謝容景算是她比較熟悉的人,而被熟人攻擊難免會不高興。
但若是真的要以這種方式死遁,那……也不是不行,至少比出師未捷身先死好多了。
反正隻要眼一閉,再加上屏蔽痛覺,怎麼死都差不多。
“……你不恨我嗎。”
謝容景問。
虞穗穗認真地想了想,覺得恨倒不至於,但她回去後肯定會生大反派的氣,還會罵他。
就像那些galgame一樣,在當事人麵前,她依舊說得半真半假。
“你也是受了幻境的影響嘛。”她趴在謝容景的後背,安撫地拍拍他的腦袋。
謝容景僵住。
他在原地愣了幾息,才猶豫著邁開腿,往幻境外走去。
*
萬裡之外的一處山澗旁,一位須發皆白的乾瘦老者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蒲扇,似在欣賞著麵前的飛瀑。
寒冬臘月,他隻披了一件粗布開衫,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
四周雷聲陣陣,陰雲密布,奇怪的是,老者所處的那一小塊空地卻是豔陽高照,不沾半分風雨。
他的頭頂是藍得透明的天空,日光灑落在躺椅上,舒適而又愜意。
“前輩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
老者身旁還站著一個青年,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斟著茶水。
“不錯個鬼!”他突然睜開眼睛,半盞茶潑了一地。
前輩素來喜怒無常,青年不敢再多言,眼觀鼻鼻觀心,垂手立在旁邊。
“有人用七殺法走過了老夫的問心陣。”
老者眸中發亮,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憤怒。
青年知道問心陣是什麼,其實在四大高手中,除了後來的醫仙,剩下的位前輩從前都是互相看不順眼。
而問心陣,便是他家前輩在一次打賭中輸給了靈君,才為他的學府布下了這座陣法。
“真想不到。”老者緩緩站起身,麵露譏諷:“他收了那麼多雜魚,可算有個能看的了。”
若是旁人這般評價滄瀾學府,定是被會眾人嘲笑。
可從老者的口中說出,卻很是理所應當。
“等等。”老者揉揉昏花的老眼:“可是老夫看錯了?一個連陣道都沒入的小丫頭片子,敢衝進問心陣去救人?”
說話間,天空瞬間炸響一道驚雷,連飛瀑也被生生劈成兩截。
這……這真是太離譜了!
老者俯下身,撿起那杯潑了的茶。
他倒要親自去看看,老靈君從哪找來的兩個小兔崽子,連他的陣都不放在眼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