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狼現身於黑暗之中。
感知到召喚,它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了出來,似是想要蹭虞穗穗的腿。可主人也在場,它潛意識裡便不敢做出如此舉動,隻能瘋狂地搖尾巴,在空中畫出一個大圓。
穗穗於是便悟了:不用說,又是最開始的那隻。
就連謝容景也覺得有幾分稀奇。
若是罕見的死靈倒也罷了,骨狼這種東西很是常見,兩次召喚出同一頭已是小概率事件,而這次是第三次。
但當前更值得注意的,是緩緩蔓延開來的黑暗。
仿佛一滴墨跡落入清水,原本平靜的水麵漾起陣陣漣漪,而後無聲無息被浸染開來。
一片黑暗中,虞穗穗感到有誰拉住了她的手。
那隻手溫溫涼涼,一開始隻是扣住她的手腕,而後順著腕骨一點點下滑,和她的掌心交疊。
手的主人是站在她身側的大反派,下一秒,她便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修士們的五感勝於常人,可此時此刻,虞穗穗看不見半點光,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眼前一片漆黑,是那種極度純粹的黑,目之所及皆被無邊無際的墨色所湮沒,視覺與聽覺皆被剝奪,唯一能感知到的,隻有掌心微涼的觸感。
手心癢癢的,大反派似乎是在寫什麼字。
他寫得很慢,指尖輕輕劃過虞穗穗的皮膚,像是翩然掠過的尾羽。
【彆怕。】
她分辨出這兩個字,更是安下了心。
全是黑的地方她也見過,比如深淵的正中央。
兩相對比之下,她便覺得深淵底部也還不錯,至少能說話,也能點燈照明,不像現在完全就是兩眼一抹黑。
以後誰要是說深淵生存環境惡劣,她第一個不同意。
不過虞穗穗並沒有多害怕,雖然原文裡並沒有這段劇情,但身邊就站著一個最大的魔族頭子……她真的很難再對魔族這個群體有什麼驚慌失措的感覺。
而且退一萬步,大不了就是狗帶,她還有兩次屏蔽痛覺的機會,此時完全穩如老狗。
唰——
大反派一把將她拉過。
似乎有什麼東西擦著她的發絲掠過,還沒等她站穩,又被謝容景再次從左邊拽到了右邊。
虞穗穗:???
她意識到黑暗中有東西,這東西還在和大反派打架,可她看不見也聽不著,隻能通過一秒換一次的姿勢判斷:似乎打得還挺激烈。
謝容景一會將她的腦袋按下去,一會將她的腿抬起來,一會又將她推走再重新拉回來。虞穗穗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隻不倒翁,戳一下動一下的那種。
到了後麵,他可能也覺得這樣不太方便,乾脆單手將她摟在懷裡,爪子還順手摸了摸她的毛兒。
這可能是虞穗穗經曆過最神奇的一次戰鬥——雖身在前線,卻完全不知道戰況如何。
為了讓老板能騰出兩隻手,她自覺地摟住他的腰,就像先前在深淵上時那樣,一回生二回熟。
可又與先前不同。
當人的大部分感知都被剝奪時,還剩下的觸覺,便會更加明顯。
她能更進一步感受到謝容景微涼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或許是因為身體裡都是他靈力的關係,虞穗穗並不覺得冷,隻覺得像抱著一塊溫潤的冷玉。
……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像流動著的液體一樣褪去,耳旁傳來細小的氣流聲。
是風的聲音。
她的感官逐漸恢複,也看清楚了麵前的情景。
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死掉的魔族。
而謝容景抱著大小姐站在肉塊與屍體中央,地麵被魔族的血染得通紅一片,仿若一望無儘的海。
神奇的是,沒有一滴血濺到她的衣袍上。
她穿著乾淨的裙子,裙擺悠悠飄蕩在半空中,露出兩截白生生的小腿。
夜風襲來,夾帶著淡淡的花香,她的發絲也隨之輕輕拂過臉頰。
像是一個縹緲而又溫柔的夢境。
*
魔族這種東西,虞穗穗先前也僅僅隻在幻境中見過。此時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活生生……不,死生生的魔界生物。
他們大多數長得歪瓜裂棗,有兩三隻看起來還算模樣周正,穿的衣服也比彆的魔族貴氣,虞穗穗猜測這兩隻是魔族們的頭頭。
雖然看起來危險已經解決,可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準確來講,穗穗現在超級的擔心。
魔族們為什麼會攻擊謝容景?
原先沒有這段劇情啊……
他不是魔界的王嗎?
完了完了出大問題了,大反派的下屬造反了!!
倘若她開了上帝視角,定會明白問題出在何處。
在原劇情中,謝容景會輕而易舉找到他的最後一個同胞,然後親手殺掉他。
時間倒回從門派交流大會上回來的那一日。
因為提前回到滄瀾城,所以來到玉香樓、遇見了祝家人、祝黎負氣出走……一切的一切看似隻偏了忽略不計的一點點,實際上,卻與結果大相徑庭。
謝容景的弟弟還活著。
今天的這些魔族叛軍,便正是衝著他來的。
其實目前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叛軍完全無法和謝容景這個最大的boss抗衡。
若是虞穗穗知道老板偷偷摸摸掌握了大半個魔界,定會放下心——要怪就怪大反派掩飾的太好,她現在還以為對方在魔界是個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