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入口離魔宮還有一段距離,剛好夠虞穗穗看完秦晚的信。
秦晚有一肚子話想寫,又怕說太多討人嫌,反複寫了七八版,才定下最終的稿子。
信的篇幅不長,虞穗穗很快便瀏覽完畢,簡單來說分為兩個部分:關心師姐近況,彙報自己近況。
“師姐,最近學院裡來了好多陌生的修士,他們還總是盯著我看,我確認了好多次,不是錯覺。”
“我已經告訴了溫教習,溫教習讓我不用怕,可是……”
她沒什麼朋友,顯然是把虞師姐當成了樹洞和心靈導師。
可惜虞穗穗已經告彆了這項兼職……就算是沒有告彆,也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她記起了這是哪段劇情。
秦晚看起來沒什麼存在感,實際上,她是某個仙門世家流落在外的小姐,而近日觀察她的修士們正是受家主所托,在為了日後認回她做準備。
身為天道所眷顧的男主——尤其是升級流爽文男主,就算cp是個背景板,那也得是個有點東西的背景板。
秦晚就很符合要求。
既默默付出癡心一片,又安安靜靜不搶風頭;在需要的時候,甚至還能用家族的力量幫助男主,並不是除了溫柔體貼什麼都做不到的廢柴。
總結一下:一個完美的男頻女主人選。
說實話,如果讓虞穗穗開麥發言,她本人是不會找夏淩這種類型的男朋友——不是說他不好,恰恰相反,他身上有很多閃光點和優良品質,算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同伴。
或許有的人就是這樣,當朋友很不錯,一談感情就得再多練練。
穗穗想,以後要是談戀愛的話,她應該會選那種更貼心一點的。
不過每個人挑男人的審美都不一樣,就像豆腐腦有人吃甜的有人吃鹹的,隻要不是往豆腐腦裡加不能吃得東西,她都不會攔著對方。
信送到魔界至少需要半個月,秦晚應當已經變成賀家小姐了吧。
*
“請小姐和我們回去。”
滄瀾學府外,豪華的轎輦停在正門口,兩旁站著一排排威風凜凜的侍衛,他們齊聲開口,聲音響徹雲霄。
秦晚看著這一幕,神色怔然。
今日剛下課,便有人神神秘秘通知她到學府門口,說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
“什……什麼?”
她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場麵,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心。
“恭喜你呀秦晚。”身旁的同窗笑著道:“轎子裡的是賀家家主,你失散多年的爹,這不,他今天來找你了。”
賀家這次排場太大,很多弟子和教習都跑出來看熱鬨。
賀家確定要認回這個女兒時,便通知了許許多多彆的世家,其中,有幾個仙二代已經從長輩處提前知曉了此事。
他們本想提前透露給秦晚,但這個師妹現在不大愛搭理人,找了好幾次也找不到合適的聊天機會,直到現在才能說上一言半語。
明媚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溫暖而又熱烈。
秦晚從小便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養父母雖然是一對修為低微且家境貧寒的散修,卻也對她很是上心。因此,她很少為自己的身世而黯然神傷過。
如今,這世上對她好的人又多了一個……是這樣嗎?
不,不止是這樣。
她平複激蕩的心神,看著眼前奢華闊綽的八輛馬車,連拉車的馬兒都是珍奇的獨角獸,它們的頭微微仰著,高傲而優雅。
今天一過,她便能過上曾經豔羨的生活,會用上一百靈石一支的筆,會穿著精美的衣服,還會露出像虞師姐那樣大方的笑。
她會慢慢、慢慢與自卑和窘迫告彆。
秦晚感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動,像在做夢一般。
連身旁圍觀的弟子們也在替她高興。
一位平平無奇的少女一躍成為仙門大小姐,何等的喜事。
“過來。”
轎輦中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秦晚抬起眼,對上一張和自己七分像的臉龐。
她更多的繼承了賀家家主的長相,有幾分偏向中性的少年氣,不是什麼五官精致的大美人,隻能算清秀耐看。
秦晚一步步走上前,餘光瞟到衣擺上的毛邊,頓時耳根微紅。
身旁的一切都太精致了,連牽著獨角獸的韁繩也是金光閃閃的。
相比之下,她就像是一隻灰撲撲的醜小鴨。
她求助似地望向四周,被虞穗穗幫過兩次後,這已然成了秦晚的本能反應——遇事不決便要找師姐。
可惜虞師姐早已不在學府,她沒了可以依靠的人,隻能硬著頭皮踏上轎輦。
比起她的惴惴不安,賀家家主則要淡定的多。
男人的視線平靜地掃過秦晚,緩緩開口:
“你日後是想繼續練劍,還是想學我賀家的刀法?”
秦晚一愣,才知道對方是在和她說話。
“練劍……”
“也好。”賀朝微微頷首:“等回去後,我便讓人帶你去挑一把好劍。”
秦晚心中的喜悅更甚,可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不適感。
她能感覺到,賀家對她似乎並沒那麼親近。
若是從前,她定不會在意、也不敢在意這一點點的細節。
可現在,她偏偏輕聲問道:
“我當年為何會與您分離……您能告訴我嗎?”
“小姐。”身旁侍立的老管家不悅地皺眉:“不該問的,莫要多言。”
“無妨。”
賀朝抬手築起一道隔音牆:“於老,你告訴她。”
秦晚的身世並不是什麼秘密,她早晚會知道,賀家家主也沒想要隱瞞。
隨著於管家的講解,秦晚逐漸恍然。
她並不是賀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而是賀朝與一位歌女的私生女。
兩人本就是露水情緣,並無幾分真情實意,歌女留下秦晚,也完全是出於鬼迷心竅——認為憑借孩子,能一步登天當上賀家夫人。
很顯然,她失敗了。
賀朝能當上賀家家主,自是不會將這種伎倆放在眼裡,他給了歌女一大筆靈石,半是打發,半是威脅的將她送離滄瀾城。
而歌女也沒有想養著秦晚的打算,她跟著賀朝也曾吃香喝辣過,根本不願帶著一個小拖油瓶過日子。
於是,她便將不到一歲的秦晚丟棄一座小鎮上。
許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她在小被子裡塞了一百塊靈石,若是有人願意養這個孩子,便當是給他們的報酬。
“……”
秦晚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她知道那一百塊靈石的下落。
不多不少,就在她的枕邊整整齊齊放著。
幾年前,她的養母生了一場重病,家裡人勸了數次,養母都未透露靈石在何處。
“這錢說什麼都不能動。”養母說:“這是晚晚親爹娘留下的,以後還要給晚晚當嫁妝。”
直到秦晚去學府修行,養母才嚴肅地將靈石交給她,囑咐她該花就花,想買什麼便買,不要節省。
養母一輩子沒出過小鎮,她不知道原來外麵的世界,一百塊靈石根本就不算什麼。
……
秦晚的十指在衣袍下攥緊成拳,努力讓自己的語調不似哽咽。
“您……您是怎麼知道的?”
秦晚的養父母一直對她視若己出,從未在外宣揚過她的身世。
旁人連她是領養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說——知道她被撿到時,身上還帶著一百塊靈石。
見她泫然欲泣,於管家思忖片刻,沉聲道:
“小姐,家主他什麼都知道。”
“……”
“您從小長到大的十幾年,家主都看在眼裡。”
於管家欣慰道:“家主很滿意您的表現,從今往後,您就是堂堂正正的賀家大小姐。”
他的語氣帶著隱藏很好的傲慢。
好像告訴秦晚這些,她會感激不儘,會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