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安康對路星河格外照顧了些。
路星河不肯吃飯,他便軟硬兼施地來哄,次次都說,隻要吃完了就帶他去找媽媽。路星河將信將疑,可每次吃完,對方便又不再提媽媽的事了。
其實,安康的長相非常出眾,雖然神色冷漠,但言行舉止中卻透著一股蓋不住的溫潤。可路星河卻不大願意直視他的臉,他討厭他,甚至有些怕他。
雖然這個人不像其他人販子一樣會動手打人。但路星河總隱隱覺得,對方像株開在冰天雪地裡的花,從頭到腳都是冷的。
隻有安康自己知道。
他的心,自父母含冤而亡的那日起,便被牢牢地凍住了。
悲喜沒辦法像常人一樣向外生長,便轉而向內了。無論這具軀殼的外表,是如何的繁花似錦、生機勃勃,可那顆心卻始終浸在冰雪裡。
不是他不想感知人心的溫度,而是被黑暗裹挾久了,便再也無法與任何有熱度的美好共情。
這不是憤世嫉俗地拒絕溫暖,而是一種身體機能上的退化。
人心險惡,人世慘淡,生而為人,不必良善。=;;;XS
在這個兩麵三刀的世界裡,他早已有了覺悟,也已經做好,要就這麼死氣沉沉活下去的準備。
直到那天,看見路星河澄澈的眼睛。
那個被怨恨占領、隻有亡魂隱沒的黑暗深處,因這一瞥,而花團錦簇,從此,星河永駐。
這個時候,安康才終於知道,年少時曾背過的那句“滿船清夢壓星河”,究竟妙在何處。
一顆心太窄,裝滿了恨便裝不下愛。可他願意為他挪一點地方出來。
......
楚淮南的行程,排得滿滿當當。但他卻仍忙裡偷閒地在沈聽的病床前,笑眯眯地坐了一整個上午。
沈聽連連追問了幾次,問他究竟吃錯了什麼藥。並頻頻用眼神婉轉地催促、示意讓他趕緊滾蛋。
日理萬機的資本家,在沈聽瞪他瞪得眼睛都酸了之後,才終於在秘書的三催四請下離開了病房。
在楚淮南離開後不久,沈聽接到了陳聰的電話。——說是犯人已經找到了,讓他去一趟徐凱等人入住的醫院,一同指認一下。
氰|化|物投毒一案,本該由鬥狗場所在的轄區派出所負責偵查。但由於中毒人數較多,又事涉沈聽,孫若海在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將此案判定為重大刑事案件,並交由刑偵支隊的陳聰直接查辦。
由於犯人的行凶手法帶著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狠戾。特彆行動小隊的成員們,都不免擔憂,凶手的終極目標,可能是沈聽。
畢竟,普通人要和喪心病狂的凶犯結下事關性命的仇怨,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鎖定投毒人一事,比警方預判的要簡單得多。
沈聽昨
晚就和陳聰通過電話。電話裡他特彆提到了中毒當天曾在包廂同層的走廊上,遇到的那個清潔工阿姨。——這個阿姨不太對勁。明明在看到他時,表情非常驚訝,卻矢口否認曾見過他。
陳聰得到消息後,立刻著手查了這個嫌疑很大的清潔工。
監控完整地記錄下了她的一舉一動。
但這位奇怪的阿姨,在案發前後,都一直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幾乎沒到過監控盲區。
鏡頭下的她老實又專注,在遇到拖把拖不乾淨的臟地磚時,這個被歲月壓得微微弓背的中年女人,甚至會半跪著用手裡的抹布去擦。
通過反複的對比與核查,警方最終確定,這名清潔工不具備作案的時間與條件,她是無辜的。
在排除了清潔員的作案嫌疑後。蔣誌又細查了一遍果茶的經手路徑。
最終,他在沈聽所在包廂門口的監控片段裡,找到了犯人下毒時的畫麵。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下毒的竟然是名剛上一年級的小學生。
犯人名叫陸衍熙,才七歲。他是被熱衷賭博的父親陸正平帶到鬥狗場的。
由於直接用手接觸了氰|化|物,又沒有相關的防範意識。投毒後不久,陸衍熙本人也因氰|化|物中毒而被送醫,並和沈聽一行人前後腳進了同一家醫院。
當警察鎖定他就是投毒人,並找到他詢問有關情況時。小朋友才剛剛恢複意識。
“莫名其妙!”
在蔣誌和文迪表明來意後,作為父親的陸正平情緒激動,“我這個當爹的都不認識這些人!無緣無故的,更不可能教唆孩子去投毒殺人了!況且我家孩子自己也中毒了!他才七歲,哪會殺人啊?”
陸衍熙剛插管洗完胃,這個時候還在做排毒的吸入治療。見病房裡一下子來了兩個神色凜然的警察叔叔,小朋友頓時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陸正平雖然好賭卻一向把兒子當成命寶。
見孩子又是插管又是洗胃地遭罪,正恨著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帶著年幼的陸衍熙,到鬥狗場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去。
蔣誌和文迪剛一進門,便見他在陸衍熙的病床前,滿臉懊惱地在抽自己的耳光。
而在聽到——你的兒子,涉嫌投毒殺人時。
陸正平心驚之餘,更多的是受到了冤枉的委屈和震怒。
那張被他自己抽紅的臉,頓時憋成了絳紅色。
這個男人實力演繹了什麼叫做“臉紅脖子
粗”。
“沒有證據,我們不會在這兒。”麵對對方的暴跳如雷,蔣誌一臉冷靜道。
他當然也知道七歲的陸衍熙,不可能是幕後主使。
但錄像拍得清清楚楚。鬥狗場裡的小弟在拿來外賣後,沒找到阿煥,但又不敢進包廂。於是,猶豫再三,最終把果茶放在了包廂門口。
五六分鐘後,正對著包廂的那個監控攝像頭,就拍到了陸衍熙。
他蹦跳著徑直跑到了果茶旁邊,扭
著小腦袋環顧四周,在確認四周無人後,才蹲下身子把杯蓋一一打開,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粉末,均勻地倒進了每一杯裡。最後他仔細地將所有蓋子複原,才又開心地跑開了。
陸衍熙的症狀並不危重,但依舊需要住院觀察。
文迪和蔣誌便把包含沈聽在內的其他受害人,召集在了一起。在陸衍熙的病房裡,對他進行集中指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