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周三,聞簫他同桌又沒上崗。教導主任程小寧一天過來兩次,站教室後門,見池野的位置空著沒人,就長幽幽地歎口氣,歎完了再背著手轉身去下一個視察點。
趙一陽立著英語書擋臉,問聞簫,“你說程小寧這不是自虐嗎,明知道池哥晚自習基本就沒在過教室,還是鍥而不舍地過來望一眼,歎歎氣,他這是想……練習練習肺活量?”
聞簫覺得,他這個前桌,看問題的角度很清奇。
“他經常不上晚自習?”
趙一陽:“沒錯,池哥來學校跟圓周率似的,沒規律,大概全憑當天起床後的心情。不過有一點倒是雷打不動,就是不上晚自習。程小寧最開始還暴跳如雷,跟被紮了腳的噴火霸王龍一樣,倔強蹲守池哥,但發現根本連人影都蹲不到,才不得含淚不放棄。”
上官煜在一旁拿筆戳了趙一陽,“八點半,你的比賽。”
“靠,差點忘了!”
趙一陽前後左右望了一圈,確定沒老師,才悄悄從書包裡掏出耳機。前兩天藍牙耳機剛被沒收,隻能用有線的將就將就。
白色耳機線從校服下擺塞進去,經過領口穿出來,最後耳塞塞進耳朵裡,打開直播軟件。
他還盛情邀請聞簫,“要不要一起?GAC跟LP打決賽!我買了碼,LP百分百贏!”
聞簫手裡的簽字筆在淡色的指尖轉了一圈,“你看畫麵我聽聲音?”
趙一陽憋笑:“當我沒說,隻聽聲音太虐了。”
上官煜問他,“你不是GAC的鐵粉嗎,之前砸錢砸得飯都吃不起了,轉眼愛上了LP?”
趙一陽握著手機,“電競行業,菜是原罪,GAC肯定輸,這一場,我願意投靠LP!”
話音剛落,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仿佛嗯響了警報鈴,全班端正坐好,奮筆疾書,就差沒在頭上頂一牌子,寫上——“我在認真學習”。
班主任許光啟從教室門口走進來,開口就是精準暴擊,“王浩軒,剛剛玩遊戲不是很開心嗎?把快樂源泉交上來吧。”
被點名的王浩軒是個大個子,跟走路上被高壓電線砸腦門上似的,一個哆嗦,顫巍巍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一個switch,放到了許光啟手上拎著的帆布口袋裡。
許光啟收了東西還點評兩句,“彆跟被剜了心頭血似的,臉皺著跟花卷一樣。開學就說了,手機遊戲機音樂播放器,彆往教室帶。”
趙一陽在後排噓聲,“大放血啊,這玩意兒不便宜。”
許光啟成功繳獲一個戰利品,“還有,我在門口看見了,都自覺,彆讓我點名。”
教室裡安靜了半分鐘,椅子擦地的聲音,第三排一個女生站起來,把手機交了上去。
晃了晃手裡的布袋,許光啟老神在在,並沒有準備收手,“還有。”
教室裡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趙一陽往後靠在聞簫課桌邊上,控製著嘴型小聲道,“老許這心理戰術,玩兒得越來越溜了。放心,我扛得住!”
沒一會兒,又一個男生把PSP交了上去,還賣了一波慘,“拜托了許哥,千萬彆告訴我媽,我吃了半個月泡麵才節約出來的錢!”
許光啟:“你這是一頓吃三包?胖了不少啊。”
教室裡響起悶笑聲。
許光啟環視,“沒人了?”
沒有人動。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許光啟乾完這一票就收手時,許光啟一隻腳跨出門,回頭,視線落在倒數第二排,“趙一陽,手機,耳機,我們一個也不能少,你說好不好?”
趙一陽心在迸血,喉口壓出一個字:“……好。”
晚自習打鈴,趙一陽生無可戀臉已經擺了半小時。
聞簫抽了兩張沒寫完的試卷放書包裡,見趙一陽一動不動在椅子上裝石雕,“你——”
趙一陽眼神幽怨地望過來。
聞簫:“沒什麼。”
搭117路回家,打開門,裡麵漆黑一片,聞簫才想起,外婆早上就乘飛機走了——雖然已經退休,但作為明南大學物理係終身榮譽教授,國內外不少學術會議的邀請函依然會發給外婆。
聞簫像往常一樣開燈,換鞋,進房間。卻在經過書房緊閉著的門時,下意識地停了下來。拽著黑色書包帶的手緊了緊,又鬆開。
冬天風大,書房的窗戶關著,空氣裡一股陳舊的悶意,混著新書架淡淡的漆味。聞簫關上門,在四合的狹窄室內,深深地吸了口氣。
架子上整齊立著的書他都熟悉,它們屬於他的爸爸,他的媽媽,他的妹妹。
曾經。
蹲下-身,聞簫把堆在角落的收納箱打開,一個木製相框蓋在最上麵,正麵朝下。他手伸過去,想把相框翻過來,卻像是被空氣中無形的尖刺紮穿指尖——在最後一秒退縮了。
“砰”的一聲,聞簫近乎慌亂地退出書房,開門跑了出去。
通過九章路和棲霞路的路口,池野哼了兩句歌,就聽芽芽出聲,“哥,你彆唱了,你唱得比我們班的趙駿則還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