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純扶著楚瑜進去, 她抬頭看著楚瑜, 欲言又止, 楚瑜神色平靜:“要說什麼你說吧。”
“方才那人是小七……”
楚瑜點了點頭, 蔣純抿了抿唇, 想了想, 終於道:“他有沒有同你說些不該說的話?”
楚瑜沒說話,蔣純歎了口氣, 有些無奈道:“他竟真的回來說了!”
楚瑜抬眼看她,蔣純扶著她往屋裡走著, 慢慢道:“四年前我便知道他的心思,那時我勸過他……他畢竟還是年少了些, 雖然你們年紀相仿,可是阿瑜,我知道你同他不一樣。”
說著, 蔣純眼裡帶了無奈:“女子命薄, 你又是個重感情的,他日後不喜歡你, 再找一個人就好。可你若是背負了所有, 又換了那麼一個結局, 我怕你想不開。”
“是這個理。”楚瑜沙啞出聲,蔣純握著她的手, 輕輕開口:“可是, 這是四年前啊。”
楚瑜靜靜看著蔣純,對方眼裡帶著笑, 楚瑜看明白她的意思,蔣純卻還是怕她不懂,笑著道:“能在不見、不聽、不聞情況下去等一個人四年,回來說那麼一句話,阿瑜,這份情誼,當不是衝動。”
“我知道。”
楚瑜沙啞出聲,衛韞那樣的人,若不是確定了自己的心思,怎麼會同她開口說這些話。
可是衛韞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思,他又焉知有一日他若遇到清平郡主,又是怎樣的心思?
楚瑜不敢去想那個人,她深吸一口氣,啞著聲音道:“先不想這些了,趕緊做準備吧。衛韞劫了顧楚生的人,顧楚生馬上就要有動作。我給你令牌,你馬上帶著小公子出城。”
“你和母親……”
“我們不能走,”楚瑜平靜道:“一來我們走不了,二來我們一走,衛府就空了,趙玥會立刻追捕我們,你跑不遠。母親我會照顧,你彆擔心。”
說著,楚瑜讓管家將馬車牽出來,又將六個小公子帶了出來,王嵐的孩子如今才兩歲,還不太會說話,王嵐牽著他來到長廊上,焦急道:“這是怎麼了?”
楚瑜抬眼看她一眼,四年過去,當年說要走的王嵐最後還是為了孩子留下來,一留就是四年,死活不回去,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為了孩子,可每一次看見門口站著的沈佑,楚瑜又覺得,或許王嵐自己都不清楚是為什麼。
“侯府可能要出事,”楚瑜冷靜下來,平靜道:“你將孩子交給阿純,她帶著離開。”
“可如今淩霜還小,他近日還病著……”
“要不阿嵐帶著孩子出去。”
蔣純當機立斷:“她看上去性子柔弱,就說帶著孩子出去求醫,更容易放行。我如今陪你留在這裡,若是真的出事,也不至於就你一個人撐著。”
楚瑜沉默片刻,有些猶豫,最後終於是點了點頭道:“行,阿嵐,”楚瑜抬頭看著她,神色鄭重:“你做得到嗎?”
王嵐愣了愣,她猶豫了片刻,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衛陵霜,點了點頭道:“好,我帶著他們出去。”
說著,楚瑜便讓孩子上去,她讓大一點的四個孩子趴在馬車車底,另外兩個孩子裝病由王嵐護在馬車裡。一下將衛府所有公子帶出去太引人注目,隻能是這樣出去。
王嵐也沒猶豫,她當機立斷收拾了東西,隨後抱著衛陵霜,牽著衛陵冬上了馬車。蔣純將最年長的衛陵春拉過來,摸了摸他的頭,溫和道:“陵春,弟弟們就交給你照顧了,你知道嗎?”
“知道。”
衛陵春認真點頭:“母親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
蔣純抿了抿唇,她抬手將衛陵春抱在懷裡。
楚瑜靜靜看著他們,心念動了動,這樣的母子之情是她不曾擁有的,她靜靜看著,居然有了幾分羨慕。
馬車噠噠而去,送走了王嵐,楚瑜和蔣純站在門口,蔣純笑了笑:“又隻剩咱們倆了。”
楚瑜看著蔣純,發現四年前,似乎也是如此,她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呢,咱們侯府真是多災多難。”
兩人說說笑笑往屋裡回去,王嵐則奔馳在夜色裡,她帶著兩輛馬車,六個孩子都在馬車上,到了門前,她出示了鎮國侯府的令牌後,聽見外麵有些猶豫道:“衛六夫人,如今已經宵禁,您要不還是明日出城……”
“我兒都成什麼樣了,”王嵐掀了簾子,含著眼淚叱罵出聲:“今夜你攔著我,若是我兒不幸醫治不好,這罪你擔不擔!”
守門的侍衛被這麼一罵,頗有些猶豫,王嵐死死盯著他:“你今日攔我也可以,可我懷裡抱著的是衛家的六公子。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可我夫君縱使不在了,我們家小侯爺還活著,他還在邊關為你們浴血廝殺,你們就是這樣對待他家人的嗎?!衛六公子若是因你有了三長兩短,你可是要拿命來還 ?!”
那侍衛聽到衛韞的名字,轉頭看了看自己旁邊的侍衛,最後終於道:“好吧,那我等例行公事檢查,若是沒什麼,便給六夫人放行。”
說著,士兵上前來搜查馬車,王嵐緊張得捏緊了門簾,她心跳得飛快,如今四個孩子都在馬車下,若讓士兵發現衛家所有的孩子都要出城,那是絕不可能成功的。
王嵐拚命思索著理由去阻攔他們,可她本就隻是閨中婦人,全然想不到什麼理由,眼見著士兵將□□往馬車下探去,王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開口阻攔,就聽到一聲焦急的呼喚:“衛六夫人!”
所有人同時抬頭,看向出聲那人,王嵐瞧見他,不由得愣了愣,沈佑駕馬立在門前,他看著王嵐,他翻身下馬,焦急上前道:“六夫人,我聽說六公子身體有恙,如今可好了?”
他一來,守將們立刻行禮。如今沈佑是趙玥身邊的紅人,大家都認識,不大敢得罪。王嵐看見沈佑,她本想避開他,卻因著眼下形勢,隻能強撐道:“怕是不好了,我如今要出城去找他一貫看病的翁大夫……”
“那還不快快放行?!”
沈佑抬頭怒吼出聲:“人出事了你們耽擱得起嗎!”
“沈大人,還要搜……”
“搜什麼搜!”沈佑一腳踹開那人,全然一副驕縱樣子道:“趕緊開門,不然老子拿你們問罪!有事我擔著,開門!”
聽到這話,守將們也不在阻攔,反正出了事也是沈佑的。大家對看一眼,終於開了門。
沈佑送著王嵐出去,王嵐抱著孩子,坐在馬車裡,馬車趕得飛快,王嵐沒有聽見沈佑說一句話,他就一直在馬車外麵,靜靜護送著她。
出了城,最大的危機就解決了。孩子全被安置到了馬車上,大家都困了,東倒西歪睡了過去。等到了天明時,沈佑終於停住。
“六夫人,”他在馬車外,恭敬道:“我隻能送您到這裡了。後麵的路您多加小心。”
王嵐聽著那人的話,抱著孩子,眼裡含著眼淚,好久後,才應了一聲“嗯”。
這些年他一直守在衛府門外她是知道的,正是知道,她才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當年他這樣好的人為什麼當年要送那封信。
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假裝什麼都沒有招惹她,最後才說出答案來。
她抱著衛陵寒,靜靜等了一會兒,許久後,她才聽的外麵的聲音:“六夫人,沈佑知道這個要求冒昧,可是沈佑還是想問一次,四年未見,不知六夫人可能允許在下再見一次,親眼看看六夫人是否安好。”
王嵐沒說話,好久後,她才開口:“見了麵,又能如何?我好與不好,是你看一眼就能改變的嗎?見了麵,徒增傷心罷了。”
外麵沈佑許久沒說話,王嵐以為他離開之際,簾子卻是被猛地掀開來。晨光落進馬車裡,那人的身影撞進她眼眸。北狄才有的深邃輪廓,如星空一樣的眼靜靜凝望著她。王嵐被嚇呆去,沈佑靜靜看著她,許久,他輕輕笑了笑。
“見到你,我也就安心了。”
“六夫人,”他眼裡滿是不舍:“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