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韞“征糧書”掛出去後,楚臨陽和宋世瀾率先響應,同時掛出“征糧書”,並敲鑼打鼓將糧草送了出去。
諸侯震動,天下皆驚,而這時已經到了第一批被點名的諸侯交糧的時候。
這一日衛韞設旗在元城城中,楚瑜和他一起坐在旗下,等著點了名的諸侯到來。
一共點了七家,這七家離元城都不遠,太陽升起時,兩人便坐在了旗下,手邊各自放了一杯茶。楚瑜穿了紅衣在裡,外著輕甲,馬尾高束,看上去英姿颯爽。衛韞單穿月華色華服,披了大氅在外,玉冠鑲珠,自帶清雅。
兩人坐在旗下,時不時抬頭交談片刻。來圍觀的老百姓不由得有些詫異,不明白的人低聲道:“那位是衛王爺嗎?他身邊的女子是誰?”
有人說是楚家的大小姐。
然而卻也有人說:“楚家大小姐?那不是衛夫人嗎?”
這關係太複雜,私下議論紛紛,終於有知道事兒的人站出來,小聲道:“那位原是衛家的大夫人,原衛世子之妻。半月前離開了衛家,回了楚家了。不過她還是衛家軍中的北鳳將軍,所以如今還在軍中。”
這話讓眾人更加不解:“都和離回家了,如今還同衛王爺關係這樣好的嗎?”
知道的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守寡都守了這麼多年了,如今衛王爺過了弱冠又稱王,突然就離開了衛家,這是為的什麼,還不清楚嗎?”
“如今衛家能代替兄長寫放妻書的是誰?還不是座上那位?如今寫了又是為了什麼,怕也就是座上那位心裡清楚。”
眾人露出唏噓之聲,有些皺眉,有些眼露鄙夷,有些連連歎息,也就是些不懂事的年輕人,會感歎一句:“他們兩人看上去真般配啊。”
兩人從早上等到晚上,日落下來,一共收齊了四家。
剩下淮揚侯易,濱城江永,洛河陳淮三家糧食未到,衛韞轉頭笑著看了一眼楚瑜:“怕是要麻煩你了。”
“不礙事。”
楚瑜擺了擺手,卻隻是道:“這些糧食夠嗎?”
“夠近來賑災了。”
衛韞皺起眉頭,抬眼看向永城的模樣,淡道:“隻看姚勇蠢不蠢了。”
如今緩過神來,此時以元城為界限,姚勇與衛韞分庭抗拒,如今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就在姚勇境內,他們拿到了糧食,姚勇不肯救災,那他們也沒辦法。
如今他們要進去救災,就隻能自己人去,交給姚勇是不可能的,糧食交給姚勇,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但要他們的人大量到姚勇的地盤上去,姚勇也不可能真的毫無顧慮放行。
“若姚勇真的不打算救災,這怎麼辦?”
楚瑜有些擔憂,衛韞抿了口茶,片刻後,他慢慢道:“若姚勇真的這樣做,我倒有些高興了。”
“嗯?”
“若他真的不救災,你想那些災民走投無路,會怎麼辦?”
衛韞抬眼看向楚瑜,楚瑜頓時反應了過來。
姚勇不敢不救災。
如今衛韞大兵壓在青州邊境,如果姚勇內部百姓裡應外合出亂子,那姚勇才是腹背受敵。
其實衛韞完全可以不賑災,不給糧,逼著姚勇。
隻是這些苦的是百姓,衛韞終究不是姚勇趙玥這樣拿著百姓當刀的人。
明知有捷徑卻不走,明知前路有虎仍前行。
楚瑜靜靜看著他,衛韞轉過頭來,有些疑惑:“盯著我做什麼?”
“小七,”她彎了眉眼:“我真的覺得,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衛韞愣了愣,片刻後,他便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
“為官為將,”他聲音平淡:“當為百姓先。”
說著,他伸手拉過楚瑜,話鋒一轉,卻是問:“明日就出發?”
已經確定要找那三家的麻煩,便是挑出發時間了。楚瑜跟著他,搖了搖頭道:“不,即刻出發。”
“即刻?”衛韞有些詫異。
此時天色已晚,街上人來人往。
楚瑜看著衛韞詫異的神色,抿唇笑出來:“糧草軍備我都準備好了,兵也點在了城外,你總不會以為,今日我穿著鎧甲,是過來耍威風的?”
衛韞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他呆呆看著楚瑜,好半天,終於道:“這……這麼急嗎?”
“兵貴神速。”楚瑜解釋道:“如今他們三家一定都在做備戰準備,知道我要去找他們麻煩,陳淮是我們通知的人裡離我們最遠的,他一定以為我會最後去收拾他,現在是最鬆懈的。我今夜就帶輕騎出發,不帶糧草,過山路夜奔急行,黎明前,就可到達洛河,我和你打個賭,”楚瑜神色閃亮:“明日太陽升起時,我必把洛河換成衛家大旗。”
聽到這話,衛韞就隻是笑著瞧著她,反問了句:“怎麼不是楚家的大旗?”
楚瑜愣了愣,衛韞朗笑出聲,楚瑜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轉身道:“行了我走了。”
“等等。”
衛韞叫住她,楚瑜回頭瞧他,然而也就是那瞬間,溫熱的唇滑過臉上,楚瑜愣在原地,便看衛韞雙手攏在袖間,直起身來,含笑道:“上次親我,如今還你。”
上次分彆時她突然回頭親了他一口,他卻還是念著的。
楚瑜有些臉紅,輕咳了一聲道:“不必這麼計較的。”
說著,她擺了擺手,回頭道:“真走了。”
衛韞目送著她離開,姑娘跑在燈火之中,而後到了馬鞭,翻身上馬,便打馬衝出城去。
等她身影消失許久,衛韞才回過神來,衛秋上前來,低聲說了句:“王爺,姚勇派人送了信來,說約您明日在元城城門前,公開宴談。”
元城下麵就是宋城,如今姚勇已經趕到宋城,元城外是一片平原荒地,四處沒有任何障礙,姚勇要求設宴在那裡,便是怕衛韞設埋伏。
衛韞也知道姚勇的意思,他冷笑了一聲:“他那雞膽子倒是一輩子不變,那便應下。”
說著,他眼中帶了嘲諷:“我若設宴在元城,我怕他帶十萬兵馬都不敢入城。”
衛秋應聲,讓人傳話下去。
而楚瑜駕馬出城後,便看見城外停著一輛馬車,她打馬走過,看見車中人揚著車簾,靜靜目送著她。
他的目光平靜又鄭重,無需言語,便已說了所有擔心。楚瑜擺擺手,揚眉一笑,俱是得意。坐在車裡的貴公子愣了愣,隨後搖了搖頭,無奈放下車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