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沒什麼話要對這孩子說。
她自幻境熬出來後, 渾身仿佛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都汗透了。
蘇顏的法力隻能支撐她呆三分鐘, 但從個人主觀上感覺,徐婉仿佛經曆了三十年的痛苦——魂魄被拘禁在身體裡,身體仿佛被什麼東西包了起來,放在火上烤,經過了文火加熱、武火鍛造、大火收汁的三個流程,終於變成了一個小小乾乾的人乾,然後再被丟到一個由濃鬱怨氣構成的罐子之中淬煉。
那火本身就有點門道,魂魄拘禁在身體裡然後烤成人乾一通折磨便能使得好好的魂魄被祭煉成略帶一點點靈智的厲鬼,丟進那滿是怨氣的罐子裡,就如同養蠱一般逼著略留靈氣的厲鬼把那些已經沒有了自主意識的魂魄都吞噬掉從而強大自身, 等人乾再被取出來時便會通體發黑, 封印入特殊的做成娃娃的容器,便是俗稱的古曼童。
插一句,那娃娃容器原本是笑得十分憨態可掬的,隻是封印了渾身都是怨氣的娃娃之後, 雖然笑意不改,卻總是帶了三分詭異。
被封入娃娃之後,就是手不能動, 腳不能動, 魂魄被拘禁在一個讓人渾身難受的軀殼中, 被迫感受到有一滴精血從娃娃外殼滲透進來, 竟浸染神誌, 從此隻能做那血液主人的奴仆, 供其驅使, 累積怨氣, 直至不堪重負,淪為廢品。
徐婉從幻境之中被拉出來,冷汗淋漓之間,驚懼地看向蘇顏和餘念真。
一對顏值極其極品還各有千秋的美人並排坐在那裡,自然是美不勝收,隻是徐婉已經沒有心情去見識這波美貌了。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餘念真已經戴著手套把那笑容詭異的娃娃拆了出來,娃娃肚子裡放了一個小小的廣口瓶。
瓶子取出來,餘念真隨手一揮,它就變得大了好幾個型號,剛剛好能裝進去一個嬰兒屍骸的樣子。
瓶子裡有著一個很小的,不那麼完整的頭顱,小小的發黑的骨骼,泡著頭顱和骨骼的是看上去就不太文明和諧友善的屍油,墊底的還有點孩子的毛發,整個就讓人毛骨悚然。
哪怕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徐婉也沒想過現場這麼凶殘啊,恐懼到了手臂上都起來了一層雞皮疙瘩。
“徐小姐。”餘念真動到這一步就沒有再擺弄那個娃娃了,淡定地掏出兩枚符咒來,娃娃身上貼一枚,瓶子身上貼一枚,接著就很斯文地把手套摘下來,身體靠在了椅背上,“現在,說點什麼唄?”
餘念真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輕飄飄略過了那個裝著嬰兒骨殖的瓶子,輕飄飄打了個響指。
響指聲過,那原本貼在瓶子上的符咒直接在徐婉眼中消失,想來是餘念真封印掉了玄學層麵上的那個瓶子的所有力量。
然後,徐婉便能感受到,那股子一直支撐著自己豔壓娛樂圈、一路青雲直上、身體吃嘛嘛香、但是也在透支她生命力的力量瞬間消失,這直接導致了她現在虛弱得連喘氣都覺得是身體莫大的負擔,但又有一種終於塵埃落定的放心感。
這是真本事。
徐婉現在已經沒有了半點“我不解釋,我要等我律師”的堅定信念,隻乾巴巴地張了張嘴:“我……”
然而張嘴之後,才發現自己喉嚨早就乾了,因為自己一個普通人突然見到了這麼玄學的力量導致過度恐懼,於是一直沒發現。
“前輩,能幫我倒杯水嗎?”畢竟她手腳都被拷著呢。
餘念真根本沒有起身,隻特彆淡定地一揮手,隨後便有放在桌上,原本給她倒的,但她一口沒喝的水到了徐婉手邊。
徐婉手上是手銬限製了行動,隻好雙手捧著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舒服了。
然後,在作死的邊緣大鵬展翅:“……能來根煙嗎?”
“滾。”餘念真毫無女神包袱,也完全沒有一個國家工作人員應該有的態度,“你愛說不說,難道你以為我沒彆的法子知道?”
不給也行,徐婉搓了搓手指,權當緩解了一下內心的需求,然後低聲開口:“從哪裡開始說?”
餘念真:“從頭。”
“好。”徐婉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我懷上這個孩子,那是四年之前的事情了。”
在徐婉的敘述裡,她原本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正常的小姑娘,一般般的家境,清秀可人但並不是大美人級彆的先天顏值,到大城市來打工,和一個脾氣還算合得來的年輕人談戀愛,血氣方剛的,談戀愛總有衝動,也沒有戴套的觀念,然後一發入魂。
小姑娘沒啥見識,被這孩子嚇得一愣一愣的,但她男朋友當時就很靠譜,就抱著她說什麼哎呀沒事不用擔心,我是愛你的呀,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們把孩子生下來的,你放心我會負責。
徐婉那時候懂什麼呀,村裡結婚也不興扯證啊,完全沒有這個意識就和那男人同居了。
小心翼翼保胎,和那年輕人的關係日益親密,一切都是再美好不過的模樣,哪怕貧賤也是有情飲水飽,日子這麼過著其實不算太壞。
但,一日,那年輕人出了車禍,當場斃命。
徐婉一聽這消息,捂著七個月大的肚子一臉懵逼,沒過兩天就小產了。
七活八不活,實際指的是七個月大的孩子有可能養得活,八個月大的孩子也可能養不活,這七個月的小產還加上徐婉的身體狀況也未見得就好到哪裡去,當然一出生就是死胎。
徐婉是在自己租的房子裡生的孩子,看著孩子,鬼使神差的,徐婉有點想把孩子留下來。
把孩子在冰箱裡凍了兩天,得虧認字,自己搜索引擎了解了一下一些都市傳說奇聞怪談裡麵的非正常操作,然後也不知道是手機染病毒了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徐婉收到了一條短信。
“短信?”餘念真一挑眉。
“短信。”徐婉道,“上頭說的內容就是和小鬼相關的,內容我不記得了,你們要是需要的話可以去調運營商的記錄。”
餘念真點點頭:“繼續。”
審訊室之外,有在外頭守著的審訊人員默不作聲的拿了手續去找運營商,而徐婉的講述還在繼續——
雖然也沒啥好講述的了。
鬼使神差的,她想把這個孩子留在她身邊。
按著短信介紹的方式,她聯係到了一個人,那人看上去神神叨叨的,還說國內沒法子做這個得出國才行,徐婉那時候是個撲街呀還囊中羞澀哪裡有錢乾這事兒,不過那人說的是你們這些想養小鬼的要不了多久都能功成名就,要不這樣,這筆錢我借給你,等你功成名就之後連本帶利還給我。
哦,年利率同期銀行貸款利率的四倍。
這委實算不得什麼高利貸,完全在法律保護範圍之內,服務態度也極其之好,完全沒有□□給人借錢還要人□□的,徐婉那時屬實沒有什麼社會閱曆,答應了。
接下來就沒什麼故事了。
把“材料”交給那個人,還附帶了自己的頭發和指甲,由那個人全程負責製作,她拿到手裡的是個笑容詭異的娃娃,那人教她在娃娃上滴一滴血認主,教她怎麼供奉娃娃,在娃娃暴躁的時候怎麼安撫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