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風吹過來是冷的。
灑落的月光是冷的。
他的靈魂仿佛抽離,冷眼旁觀林樾的痛苦掙紮。被陽光撩起的水泡,被饑餓侵蝕的思緒,被刺穿的肩胛骨......肮臟汙臭的環境,屬於林樾的意識漸漸模糊。
那些支撐著他的溫暖記憶。
母親的懷抱,鎮口小姑娘甜甜的笑容,楊奶奶的偏袒愛護......伴隨著鎮民被蜘蛛刺穿胸口傳來的嚎叫聲,伴隨著夜晚粘稠混合的肢體,仿佛被烈火燒灼,隻留下滿地廢墟。
林樾在日複一日的痛苦哀嚎中,練就冷漠堅硬的心腸。陽光照耀的痛苦,不值一提。那些冒著血泡的傷口在他看來,還不及那晚受到的迫害嚴重。至少他的肢體還是完整的。
可是......
突如其來的衣服蓋住被陽光燒灼的地方,接觸到麻癢的水泡,他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明明被陽光曬著的時候感覺不到痛苦,被衣服遮蓋起來,反而疼得厲害。
他看向她。
緊接著,那陣熟悉的響動傳來,習慣痛苦的他早已經不把肉,體的傷痛放在眼中,就算被砸到又怎樣?連死都不怕。甚至活夠了。隻盼著房梁能夠重重地砸破他的頭顱。
希望落空。陌生的觸感襲來,他撞入那人的懷抱,纖細瘦弱的女生,用兩條瘦瘦小小的胳膊環住他的肩背,在地麵翻滾幾圈,逃離房梁砸落的位置。
灰塵四起。林樾情不自禁地貼近那人的胸口,久違的溫暖觸感。即使胸膛血泡
被積壓得脹痛難耐,他帶著無法言喻的迫切,調動步足、觸肢,牢牢地將她鉗製。
蜘蛛的聲音在腦海再次響起——甜美的食物,吃掉她。
胃部發出咕咕的叫聲。
吃掉她。
吃掉她。
吃掉她。
埋藏在深處的欲,望被激發出來,他循著身體本,能迫近泛著誘人香味的脖頸,溫熱的血液在其中流淌。藏在脖頸薄薄的皮肉之下的,是甘甜的血液。
林樾渴望眼前人溫暖的懷抱。這種渴望使他幾乎壓製不掉蜘蛛在腦海中發出的饑餓的指令。直到鎮民的名字從她口中說出,那些肮臟的偽善的人類,恍惚的瞬間,捕食本能使他的毒牙刺進血肉。
果然甘甜。
林樾感覺體內的每個細胞都在發出饜足的喟歎。
聚集在毒牙頂部的毒液,慢慢地滲出,落在她的血肉中,一滴、兩滴、三滴......林樾的眼瞳因興奮變為鐵鏽般的濃黑,身後墜著的大肚子高高揚起。
“疼......”陌生的聲音響起。
林樾充耳不聞。額頭的兩顆眼珠圓溜溜地盯著獵物,嗅著這股甜美的香味,毒牙率先品嘗甘甜。人類的意識在此刻消失殆儘,那些強壯的步足壓製著獵物。
餘光裡。那人緊緊皺起眉頭,被神經毒素麻痹後露出那種麵對即將死亡現狀的惶恐,而後是自暴自棄般的妥協。
痛呼仿佛是他的幻聽。
那人咬著唇,唇破皮出血。安靜凝望破口,破口之上是灼熱耀眼的日光。她的眼中縈繞著一圈又一圈的光芒。
他仿佛被燙到。目光再次鎖在她皺起的眉頭,那股品嘗到的血液變得越發甜美,更加誘人。他卻緩緩地拔,出毒牙,指腹顫抖著想要抹去她眼底不知不覺流出的眼淚。
那雙明亮的眼睛,莫名地不想看到她哭泣的樣子。
他想起在黑夜苦苦掙紮著不願死去的自己。斷裂肢體和蜘蛛步足融合在一處,濃稠肮臟的味道充斥鼻息。在剛看到新生的軀體的時候,儘管情緒早已淡漠,卻還是生出股淡淡的不易察覺的驚惶。
回到鎮子。
鎮民望著他的臉色,是濃濃的懼怕和麵對奇怪生物本能露出的厭惡。
他不禁發出疑惑。要是那天他拖著這具奇怪的軀體出現在鎮子的時候,麵前的這人正好在鎮子居住,麵對這具詭異恐怖的軀體,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是看到他戰勝蜘蛛活著回來的喜悅?還是和鎮民相同的厭惡恐懼?
答案無解。
這具恐怖詭異的軀體,連他自己看到都覺得惡心,更何況是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呢?
但是,因她披衣的行為而產生的溫暖,慢慢地把腦海裡叫囂的蜘蛛的聲音蓋住,理智回歸。望見被毒素暫時麻痹的那人,林樾由心底產生愧疚自責。
屋子臟亂。他隻好把她放到茅草堆上,不知道她習不習慣有些紮人的茅草,但是這裡沒有柔軟乾淨的被褥。
他向她道歉。
隨後自虐般地重新回到角落。任由陽光燒灼皮膚。
對麵那人的目光比陽光還要灼燙,她毫不顧忌的眼神緊緊鎖在他的身上,他想要把步足藏起來,不能實現,隻能偏頭,不敢和她對視,生怕從她眼底看到厭惡。
內心還是好奇。她會怎樣看待自己?被毒牙咬傷,肯定是痛恨畏懼的吧。沒什麼的,連和他相處多年的鎮民都能毫不留情地拋棄他放棄他,更何況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林樾調整好情緒,恢複漠然,掀起眼皮看向那人。
旋即愣住。
她看向他的眼神,像潭澄澈平靜的湖水。
沒有任何負麵的情緒。
像是在看待..
....正常的,和她沒有任何區彆的人類。
林樾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
又來了。
那股因太陽燒灼產生的痛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