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虞不懂得喜歡, 不明白怎麼去準確表達, 用了大半夜的時間, 也沒能想清楚他久久不能平靜的心緒到底因為什麼導致。
他隻能憑借著本能, 去貼近。
本能,很多時候是最真實的內心反射,就像你喜歡一個人, 就會想要去靠近, 去觸碰,去占有。
方安虞從小到大,活足夠金貴, 所有一切都有人準備好了, 送到他的麵前, 但主動要求的東西,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就已經不再有了。
像此時此刻這樣, 迫切的想要和一個人親近,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君月月迷迷糊糊腦子都沒太清醒,被泰山壓頂又被堵著嘴說不出話,這要是換一個人她早就一巴掌抽過去了。
但方安虞給人的氣息太溫和了,就算是耍著流氓,也像是溫軟的小兔子蹬了下腿, 無法引起君月月的警覺, 隻覺得可愛。
她眯著眼睛看方安虞, 吭哧了兩聲, 索性就放鬆了縱容著方安虞胡來。
方安虞非常的直白,他不掩飾自己目的,拉著被子把君月月裹在裡頭,但不知道為什麼箭在弦上就是不發……
君月月又憋不住笑起來,把被子掀開,和滿臉通紅的方安虞對視片刻,摸到旁邊的牆上,打開了屋子裡的燈。
刺眼的燈光亮起,君月月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打了個哈欠。
“哎呀我的天兒爺……”君月月嘟囔,爬起來靠在床上,拍了一下方安虞的肩膀,“啪”的一聲,“你半夜三更耍流氓就算了,還耍一般吊著人,學壞了啊。”
方安虞見她說話,又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露出焦急的表情,拿過旁邊的報紙胡亂的寫了幾下和遞給君月月。
兩個人衣服基本都順著床腳踢到了地上,圍在一個被子裡緊緊挨著,像兩隻靠在一起過冬的倉鼠。
方安虞臨陣刹車這種事,讓君月月十分的費解又有些好笑。
君月月接過報紙看了一眼,那上麵寫著——看你剛才在皺眉,你是疼嗎還是不願意?
君月月撇嘴,疼確實是有一點,但是這種事情,過了兩次就好了,至於願不願意……
她那態度還不夠明顯嗎?真不願意,她早一腳把人蹬床底下去了。
她不會主動糊弄著方安虞跟她怎麼樣,但她又沒什麼節操,不承諾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是她的處事準則,如果是方安虞主動的話,那也不算她騙人,畢竟兩個都是成年人啦,快活快活沒什麼大不了。
剛才氣氛挺好,半睡半醒的那個勁確實也讓人躁動,可這燈一打開坐起來,人精神了,清醒了,也就沒有順水推舟的意思了。
再說這小旅館環境實在是不合適,況且他們旁邊住的就是君愉還有方安宴,他們兩個要是真的折騰起來,君月月可不是會克製自己的主,這一層板子的格擋,兩邊住著的跟現場收聲的效果是一樣一樣的。
君月月想到明天早上見到方安宴,他肯定又要嗶嗶嗶的就煩。
所以君月月遲疑了一會兒低頭寫道——隔壁就是你弟弟,這小旅館就隔著一層板子,根本不隔音的,況且你弟弟警告過我不讓我碰你,你知道嗎?
方安虞接過看了看,然後猛地側頭朝著兩邊看,表情十分的有意思,像個偷了魚的小貓,嘴裡還叼著魚,卻被告知魚塘主已經看見了它,它慌不擇路,左顧右盼不知道朝哪裡跑。
君月月伸手捋了捋他翹起來的一撮卷毛,繼續寫到——寶貝,彆搞亂七八糟的了,睡覺吧,天都要亮了。
方安虞剛才莫名其妙的衝動,確實也在兩人這樣坐起來之後消散了,但他還是很想知道在君月月睡覺之前他問的那個問題。
所以他又重新寫了一遍——如果你跟我弟弟結婚,還會和我……
“啪”君月月看到他寫了一半,就伸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把筆搶過來,在地下寫道——我不會跟你弟弟結婚,但是我如果跟彆人結婚的話,當然不可能跟你再有任何的關係。
方安虞拿過報紙看了一會兒,執著的問道——為什麼?
這人實在是太擰,君月月也跟他較上了勁,一拍大腿,靠在床頭上,拽過報紙和筆給他上起了課——如果我和彆人有婚姻關係,再跟你有關係,那就是出軌,是不道德的。
君月月寫過之後就笑了,她一個人生的標準裡沒有道德底線的人,竟然半夜三更不睡覺,還在跟一個小傻子講什麼道德。
方安虞隔了一會兒又回複——我知道出軌,可電視裡麵和裡麵,有一種人叫做情人。
君月月看了之後眉梢挑的老高——你是說小三兒?讓我給你當小三兒?還是你給我當小三兒?
方安虞看過之後點了點頭,在君月月稀奇的視線裡,寫道——我給你。
君月月這輩子還沒接受過男人的表白,沒想到第一次被表白,對方就要給她當小三兒。
她發現她跟方安虞在一塊,總是能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就連這種睡到半夜神經病一樣被弄醒了,也沒有任何不愉快。
她看著方安虞認真的神情,笑得有點不可抑製。
也不知道方安虞平時看的都是什麼電視劇又是什麼書,難不成都是歌頌小三兒的嗎?
她拿過筆,在自己的頭上撓了幾下,捏了捏方安虞的臉蛋又寫道——可那是不道德的。而且那樣你就得和我偷偷摸摸的,不能被所有人知道,那樣也可以嗎?
方安宴似乎陷入了死胡同,糾結的兩條眉毛都要纏一塊了。
他知道那種事是不對的,可是為什麼那樣就不對,他看過很多,每個人的觀點是不同的,例如書裡說人應該持正自身,每日三省,品格高尚,凡是做到無愧於心。可下一本書,就會教他人應當肆意妄為,無拘無束,不愧對自己本心,活的灑脫。
至於電視裡,隻會更亂,讓方安虞更迷茫,道德又是個什麼東西?
想來想去,他還是想遵從自己的想法,過了一會兒回複——可以,我誰也不告訴,你也不要說。
君月月看完之後,有點哭笑不得。
來了逗他的興致,寫道——可能要你等我,下著大雨啊或者大雪,但我卻不一定能去,也沒關係嘛?
——沒關係,我可以等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天要讓人知道的,到時候你弟弟會跟你發火,你不害怕嗎?
——怕,但我弟弟不會真的怎麼樣。
——可如果被我老公知道了,你還會挨揍,打的頭破血流門牙亂飛的,你能扛住嗎?
君月月看著方安虞遲疑了,忍著笑意,以為他就要退縮了,結果方安虞卻又寫道——那你老公會打你嗎?
——可能會噢,你不害怕他打你嗎?
——害怕,我不會打架……但我更害怕他打你。
報紙上的邊邊角角已經被兩個人寫滿了,君月月看著方安虞最後的這一句話,沒來由的感覺像自己的心臟被誰拿著棍子給捅了一下。
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感覺,反倒是紮的有點酸疼。
她把報紙抖開,翻過來又折了一麵寫——就算你不害怕也不行,不能讓你做我的情人。
方安虞看過之後,很快就又寫到——為什麼?你可以要他打我,不會還手的。
——你就是為了想要跟我做,才要做我的情人嗎?
——不做也可以的,一起待著,一起吃飯,還有一起睡覺,像這樣說話,不行嗎?
那怎麼能行?如果不是情人不是男女朋友,能夠達到這些條件的,就隻能是夫妻了。
君月月本來是逗著方安虞玩兒的,但是逗著逗著,她寫的越來越過分,是想要嚇退方安虞的想法,卻沒想到他表情卻越來越認真,還在十分認真的考慮著可行性。
他在想儘辦法,儘可能的降低自己的要求,為了達到要做她小情人兒的目的。
沒有要求,心甘情願偷偷摸摸,被打也沒事,可以一直等,連不做都行……如果不是兩個人才見麵兩三天,君月月都要懷疑方安虞是喜歡上她了。
畢竟如果真的把君月月說的這些要求全都做到了,那得卑微到什麼地步,得喜歡一個人到什麼程度?
君月月手指在方安虞的臉上轉了幾圈,點了點他的鼻子,低頭寫——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方安虞幾乎是在她寫完的瞬間,就立刻搶過了筆,在君月月寫的那句話旁邊寫到——是的,喜歡。
方安虞回複的太快了,快到君月月以為自己在和一個正常人交流。
她盯著報紙上“喜歡”兩個字愣住,不可否認的,對於一個從來沒有被表白過的小菜雞來說,這種寫在紙上的字跡,甚至比聽著人親口說出來還要動人。
君月月呼吸有瞬間的停滯,但片刻後,她抬頭對上方安虞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澈的過分的視線,撲哧一聲又笑了,“道德都不知道,你知道個屁的喜歡……”
君月月見過各種各樣的喜歡,末世之中生離死彆,同甘共苦,或者是裹挾著**或者是夾帶著私心,千姿百態不一而足,但沒有一種喜歡是不帶著任何的**和期盼。
方安虞的眼睛裡太乾淨了,君月月為自己居然被他“喜歡”兩個字給煞到一下,感覺到有一些羞恥。
她把這一切歸結為她確實需要找個伴了。這次回去之後,她得儘快快刀斬亂麻,然後找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要不然她就連小傻子的話都要信了。
君月月嘟囔了一句,把報紙團了一團扔在地上,拽著被子按著方安虞躺下,伸手把燈按滅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就說道,“睡覺!”
方安虞有的時候也會拒絕交流,他知道君月月這是不想再說了。
黑暗中他慢慢咬了咬嘴唇,他沒有碰見過這樣有耐心,就算深更半夜的被他叫起來,也肯和他這樣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