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穿越到古代你要做什麼?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許暮的答案很簡單。
穿男考科舉,古代公務員考試要求嚴苛,不求狀元探花,努努力撈個童生秀才總行吧?
去縣衙謀求職位在其次,見官不跪,受審不用刑,免除徭役這種特權才最重要,有了這些,日子過得總不會比尋常老百姓差。
穿女趕緊去練武,不管怎麼樣,必須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作為穿越三天的前輩,她隻想對憧憬穿越的小傻子們說一句話。
窗戶,白紙,快逃。
這破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原主偷聽到她娘陶寡婦與喪妻的陳鐵匠交談,陶寡婦嫁過來行,但他們家不養拖油瓶,陶寡婦說趕明就把丫頭賣到邱大戶家當童養媳,還能多一筆嫁妝。
陶寡婦前頭那位是村裡唯一的秀才,跟爹識了兩年字的原主知道當童養媳不是好事,心中惴惴不安,又從多嘴的癩子口中聽說邱大戶的小兒子是個傻的,他們隻想騙窮人家的女孩回去生孩子。
這不,嚇得原主當天投了河,許暮來了下意識遊回去。
她趕緊換下濕衣服,陶寡婦沒回來,趁著這個功夫,她飛快過一遍原主的記憶,得知這是華山山腳,山上有個華山派。
那還等什麼?去華山拜師啊!修真對武俠是降維打擊,武俠對種田,那不是一樣的道理?
“等一下,你要去哪?”
“喂!我這是主母養成係統啊!”
許暮:“……”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做主母有什麼好?是女俠不香嗎?
爬古代華山不比現代,山石缺一塊跛一塊的,她吭哧吭哧順著山路走,走累了扶著樹休息一會再走,運氣不錯,遠遠地看到山門,給自己加把勁一口氣趕了過去。
聽聞她來意,有人領她進去,有人去向掌門稟報,等她來到玄玉觀的空地前,見到兩隊身著同色短打的女弟子侍立兩側,掌門站在又高又遠的台階上,一抬頭看不清臉,隻能聽到冷漠的聲音,問她為何學武。
這入門麵試打得她措手不及,她瞬間冷靜下來,這種題回答為了天下蒼生、武林正道太空太假,再說人家掌門派人下山查查就知道她遇上了什麼難事,為什麼要上山,說實話出不了大錯。
許暮回答:“為了好好活下去。”
掌門淡淡說了句“你自去罷”就沒下文了,然後有人讓她回家,掌門不收她。
許暮心說:“……居然猜錯了。”
係統:“太好了!我們回去做主母吧!”
“我不。”
她用行動代替言語。
“你、你居然跪?”係統大受震撼。
現代人哪裡有需要下跪的地方,據係統了解,有些很傳統的地方拜年需要下跪,長輩死了,停靈需要下跪,對於許暮來說,是開天辟地第一遭。
剛剛被拒絕,許暮心情不大好,道:“現在不跪,以後跪的地方就多了,親愛的你看我表演,少說話。”
“……”
係統其實還是想吐槽的,但是她叫我‘親愛的’誒。
地又硬又冷,很不舒服,沒有人轟她,也就是說古人是吃這一套的,重要的是跪多久,一兩個小時估計不夠,一天?兩天?這都說不準。
她向來是能豁出去的人,平常辦了健身卡在家宅著,一天走不了二十步,嘎嘣一穿越,一天之內遊泳爬山下跪全都沒落下。
“師父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更改,你就是把膝蓋跪爛了也沒用,回家去吧。”
說話的是個青衫姑娘,袖口綁緊,裙擺及膝,腳踩黑靴,之前她跟掌門一起站在台階上,樣子看不清,近了看,這姑娘真好看。
高亞男也在看她,眼神渙散,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白淨的臉被風吹得泛紅,想到她說的話,皺眉:“你先起來跟我走,誰欺負你了跟我說,我給你做主。”
“……”
心意她領了,誰也不能給她做一輩子主。
許暮避開高亞男伸過來的手,上身晃了晃,仍舊保持跪姿,當然也有不一樣,剛來那會她是直挺挺跪著,現在充其量是跪坐。
高亞男看來卻是瘦瘦小小的姑娘跪在蕭瑟的秋風裡,邊搖頭邊說:“這是為什麼呀?”
不需要回答,她轉身找師父求情,眼瞅著太陽下山,她又出去勸許暮,許暮腦子裡暈乎乎的,掐大腿刺激自己不要暈倒,更聽不進去高亞男的話。
到後來,她好像連思考都停了,變成一座冰雕。
背心傳來柔柔的暖意驅散渾身的僵冷,聲音自上方響起,隱隱約約的,“師父同意給你機會,記住,再問你為何學武,就說是鋤強扶弱,替天行道。”
似乎換了個地方跪著,淡淡的檀香鑽進僵硬的鼻尖。
枯梅師太端坐塌上,高亞男侍立在側。
淡漠的聲音傳至耳畔:“可想清楚了為何學武?為何拜入我華山門下?”
應該是高亞男給她的內力起了作用,她勉強能睜開眼睛,眼前一畝三分地晃來晃去,時明時暗。
“為能獨立於世間。”
嗯???高亞男眼睛瞪得老大。
枯梅師太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冥頑不靈。”
許暮進入角色,端端正正一個頭磕了下去,話語剝離偽裝,簡潔到極致:“不願欺瞞。”
後來的事她不太記得,意識脫離身體,偶爾被火熱的溫度和疼痛喚醒,苦得倒胃的藥汁溜進口腔。
再次醒來,一歪頭,見到那日的青衫少女趴在床前,見她醒了又是倒水,又是去端爐子上溫著的白粥。
“我……能叫你一聲師姐嗎?”
高亞男動作一頓,看到這小孩手捧著水杯沒有喝,用嘶啞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問,一時之間又是心酸又是愧疚。
“你先喝水,我慢慢跟你說。”
事情出了變故。
許暮垂下眼簾,小口小口喝水。
“其實師父本來鬆了口,但是你娘上山了,她說了些話,邱家條件好,吃喝不愁……之類的。”
話至此處,不必再說,更何況係統已經氣呼呼地給她講那天的情況,說得比高亞男要清楚得多。
許暮記憶中的陶寡婦並非無理取鬨的潑婦,反而在丈夫身邊沾了點書墨氣,頗有些小聰明。
她沒有在華山掌門麵前撒潑打滾,而是抬出一個孝字來,居然真的能壓住江湖中的一派之長。
許暮並不意外,她看出這位華山派掌門守舊傳統,兼之性格強勢,決不允許小輩不聽話,君要臣死,臣必須要死,母要女嫁,女也必須要嫁。
見她不說話,高亞男不安起來。
她的敘述中,錯處自然全是陶寡婦的,她沒有把枯梅師太的話說給小姑娘聽。
“我們武林中人不該鋤強扶弱嗎?師父您也看到了,她不願意,求到華山門前,我們不管不問,將來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枯梅師太對大弟子的質疑非常不滿。
“亞男,你要知道,俠義前麵還有孝道,身為人女,忤逆母親,不孝不順,今日可以不服從母親,來日焉知不會背叛師門?我華山擇徒嚴苛,寧缺毋濫,絕對不能收這種人。”
“……是,弟子知道了。”
高亞男自幼勤奮練武,夢想有朝一日能成為行俠仗義的女俠,小姑娘無疑很可憐,她應該幫扶,但是師父的話不能不聽,兩種思想在天平上打架,高亞男很糾結。
她端來一碗粥遞過去,輕聲說:“不要想那麼多,你燒了半日,昏迷一日,腿上也有傷,先養好身體,在此之前,不會有人打擾你的。”
許暮點點頭,接了過來,“謝謝姐姐。”
看著她閉上眼睛休息,高亞男收好空碗,提起食盒,輕手輕腳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