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另一邊高亞男好說歹說把小師妹勸住了, 滿臉都是無可奈何。
白衣姑娘收劍的聲響又清又冷,本人的聲音也不遑多讓,“少倒打一耙, 這句話該我對你說才是。”
高亞男知道小師妹對胡鐵花有諸多不滿, 重逢那晚,她聽鄭師妹和她痛斥胡鐵花半個時辰,高亞男思及此, 莞爾道:“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會明白, 隻要結局是圓滿的,那麼過程多麼艱難坎坷都無所謂。”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微微上揚,很明顯是說給身後源非朝聽的,希望他能了解到她對胡鐵花的心意絕對不會改變, 希望他能退縮,不然受到傷害的隻可能會是他。
她刻意沒有去看源非朝,餘光一瞥, 掃到了他陽光下流轉著暗紋的玄色衣角,越是刻意不去關注越是好奇他想些什麼, 高亞男仿佛不經意地問:“你說呢?”
“問我啊,”源非朝聲音很輕, “那你先做個選擇題好了。”
“什麼選擇?”
“喜歡你的, 你喜歡的, 你會選誰?”
高亞男聽懂他的暗示,不假思索道:“我會選我喜歡的。”
源非朝勸道:“我勸你選擇喜歡你的。”
高亞男反問:“那你怎麼不選喜歡你的?”
“我但願天下女子都能選擇喜歡她們的。”
高亞男和金靈芝有很多不同,唯獨一點——她們兩都不能忍聽到這種男人能做什麼, 而女人不能做什麼的話題, 聽一次氣一次。
她冷冷反問:“照你這意思, 男人就能選擇他們喜歡的?”
源非朝微愣,搖搖頭:“我年幼時隨母親讀《詩經》,有一句是這麼說的——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意思是男人沉迷情愛,尚且可以脫身,女子卻很容易受傷。過去的話不能全盤認同,多少有幾分道理。”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不是胡鐵花那種男人視角下自以為是的猜度,什麼女人酒量就是比不過男人,源非朝隻是為她著想而已,她不由得為自己的誤解而感到羞愧。
許暮認同點頭:“此言有理。”
“有什麼理?”高亞男哭笑不得,“和自己不喜歡的人相處不知道多難受。”
源非朝側眸,輕聲問:“我有那麼差嗎?”
“哎呀沒有說你,我是在教育這個小丫頭。”高亞男聽出了話語裡微妙的委屈,心被輕輕揉了一下,解釋的話脫口而出。
源非朝輕輕一笑,眸光流轉間占儘了春光,“說我也沒關係,左右我的心意永遠不會變。”
高亞男對他的美貌已經有了點抵抗力,沒有被這個笑容迷得暈頭轉向,思忖片刻,問道:“可是你剛剛還說士之耽兮,現在拿什麼來承諾永遠呢?”
許暮也饒有興致地看他,聽他怎麼作答,隻見那張與她極為相似的臉上流露出柔色,春風十裡儘數歸於那雙溫柔的眼眸裡。
“這個啊……你不能把永遠當成時間限製,它真正的含義是我現在非常非常喜歡你,喜歡到我可以許諾永遠。”
這直球打得,百年樹人聽了都能開花,更彆說高亞男了。
花言巧語?如果不是,我值得被這麼喜歡嗎?
這個問題的種子種下於少年給她戴上花環,說這可以祛除邪氣,保佑一年順心遂意,萌芽於她夜追胡鐵花,他帶她飛越城牆,到現在破土而出,越長越高。
這麼多年了,這麼多日日夜夜,哪怕她再堅定,也會懷疑,胡鐵花遲遲不肯,是不是她有哪裡不好,是不是她不值得被喜歡?金靈芝……就很好,長得好看,家世也好,是不是她更招人喜歡?
殘酷的自我懷疑在她心頭盤踞,凍得她全身發寒,好像結了冰一般,直到今日,被源非朝鍥而不舍地鑿出個縫來。
高亞男頭腦發暈,不是對胡鐵花的心動,不是對源非朝的愧疚,是一種更珍貴的……
沒等細細思索問題的答案,手腕被人抓著,整個人被帶離原地好一段距離,然後大腦瞬間發涼,立刻清醒,她理清楚了這種感情。
是感激。
“來亞男,我跟你講講玉劍山莊的事,你一定有興趣……”胡鐵花在耳邊喋喋不休。
“不去把她搶回來嗎?”許暮目送他們二人走遠,忽然開口問身邊的源非朝。
“去跟胡鐵花爭風吃醋?”源非朝淡淡瞟她一眼,“一個成熟的男人怎麼能讓女孩子為難?你最好把招子放亮點,這種幼稚的男人可不能要。”
“……”好像被內涵了。
她冷笑,不客氣地懟回去:“所以一個成熟的男人就應該看著彆的男人搶走自己喜歡的女人?連吱都不敢吱一聲?”
論起來,她好歹是“為了大師姐在男人麵前脫衣服來探男人人品的小師妹”,再加上他現在心情不錯,沒有跟她吵。
他的目的不是牢牢抓著高亞男拖她出泥潭,而是用點手段讓她發現,她是有力量的,她能自己脫身。
無論什麼手段。
助人自助。
啊開心。
許暮一直在觀察他,他太奇怪了,臉上既沒有對胡鐵花的慍色,更沒有被嘲諷的難堪,嘴角上揚,眼底有光,是一種很欣慰的神色。
楚留香慢悠悠上來,補上高亞男的位置,擋住許暮的目光,他說道:“我從沒有見過你這樣會甜言蜜語的人,三言兩語勝過旁人千言萬語。”
許暮問:“這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