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護法金剛對她並不友善,她神色坦然,站在他麵前掃了兩圈,問他為何不像他們那樣。
他答:“他們著相了。”
她接道:“大師已經了卻世間一切相的痕跡了嗎?”
一針見血的問題。
他曾經修行閉口禪三個月,破於先禪主的提問。
這次已經修行三年,險些破於此。
了空不知如何作答,隻得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她是與佛有緣之人。
後來談論佛的對話是她起的頭。
她自述與一位慧能大師在書中相遇,蒙他教導,對佛道大有感悟,與她的對話中,了空受益匪淺,心中生出淡淡的疑惑:各自不同的立場,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
當時的他沒有問,在一起之後的某一天想起來,平視著半張臉陷進軟枕的她,問了出來,他看到鋪在眼睛下方的睫毛動了動,往上掀起,露出華光熠熠的眸子。
“那時候,當然是要表達友善啦,難道會有什麼特彆的理由嗎?”
之後的事難以預料,大德聖僧居然是魔門花間派石之軒假扮的,欺騙全寺僧人,偷學佛門武功,身為淨念禪宗禪主,絕對不能放過他。
回憶沉入海底,現實浮了上來。
他解開係在樹上的韁繩,摸摸馬兒的頭,翻身上馬,馬蹄踢踢踏踏,漸漸快了起來。
他想起那天的山崖,瀑布的水聲覆蓋一切聲音,他靜靜地注視,看她鋒芒畢露的模樣,心念微動。
秀心師侄生前問他,為何會如此輕易地動心。
“師伯與我不同,我必須愛他。”
若要騙過彆人,必要先騙自己。
“秀心百思不得其解,師伯是心誌堅定之人,與她相處時間不長,何以到如今的地步?”
了空沉默片刻,反問:“很短嗎?”
碧秀心愣了一下,仔細捋了捋。
第一次約摸半天時間,第二次最多一刻鐘,第三次許暮照顧師伯很長時間,但是不至於。什麼程度至於呢?碧秀心想了許久,模模糊糊得出答案,至少是祝玉妍那樣性格的人糾纏師伯五六年,這位佛門聖僧或可有所觸動。
“我佛門一念起有九十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滅,哪裡短暫?”
碧秀心神色肅然,帶著歉意:“是我看輕師伯了。”
似是覺得這個話題太嚴肅了,她難得開了個玩笑:“我要是個男人,第一眼就會愛她到無可自拔。”
她不知道,他掙紮過。
即便是蜉蝣也不肯輕易就死,何況是人。
他不能再見她。
然而世事很難如人所願,他另一個師侄上門來請,他無法拒絕,心中萬分猶豫,軀體卻踏上行程。
一路步行,這樣的修行並不疲憊,內心的撕扯卻累人至極,理智告訴他為了天下蒼生,他必須阻止魔門勢力合一,看著她撐傘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內心的聲音頭一次這麼清晰。
無法動手。
他不能,隻有另一種辦法,他修了三年閉口禪,不善言辭,他說無求就會快樂,她說無能的人才無所求,她有所求,實現了之後,也會很快樂。
原以為這是隻有兩個人的相處,誰知道暗處藏了個石之軒,他的幻魔身法詭譎莫測,比上次見麵更加精進。
石之軒一直記恨許暮揭穿他的身份,害他被追殺,他就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隻待時機成熟,就跳出來咬人一口。
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抓蛇,沒有抓到,卻找到了被蛇咬了一口的碧秀心,她身體羸弱,每天都離不開真氣和補藥,日子一天天近了,決戰的血腥氣無法波及寺院,她卻日漸焦慮。
無法克製的碧秀心托人去請她,希望勸最後一次,將自己最狼狽的一麵呈現在她麵前,希望她能心軟,希望她回心轉意。
讓兩人始料未及的是,沒有說到正題,她忽然暴怒,轉身就要去殺石之軒,他出麵擋在她麵前,她的目光根本沒有往他身上落,好像他是一塊擋路的大石頭,直接用她那無往而不利的劍氣清理前路。
石頭是不會流血的。
她的眼睛漸漸聚焦,流露出無奈至極的表情,不甘心地轉身回屋,拿了扇子,揪起衣領往裡麵扇風。
劍氣捅進他的身體,血流了很多,神誌愈發清明,難怪碧秀心那麼說,世間再不會有人聽到彆人受了委屈,立刻感同身受,站起來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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