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18年立冬這天。
滬上的天氣有些陰霾。
“快過來吃團子。”餘樂行敲了敲桌子,把在房間裡的小舅子沈煉辰叫了出來。
沈煉辰是三天前來上海投奔他的。
餘樂行很喜歡他,加上沈煉辰自幼練武身手不錯。
他乾脆利用自己身為軍情處上海站情報科長的職權,把沈煉辰安排進來做了個外勤。
軍情處的上級為參謀本部第二廳,就是後來的軍統。
餘樂行既讓沈煉辰進情報科做外勤,便要和他說說這裡麵的道道。
“煉辰啊。”等沈煉辰坐下後他說:“乾我們這行,有句話叫無功就是過。”
“此話怎講?”
“無功就代表什麼都沒發現,可這上海灘各方勢力哪個都不消停。一旦出事我們沒能提早發現,那就是我們的責任!”餘樂行說著歎了口氣。
更何況這裡還有和軍方情報係統特彆不對付的,隸屬中央組織部的黨務調查科勢力。
可他不說沈煉辰也知道。
餘樂行根本就想不到,他的小舅子融合了一個來自後世的,叫王浩的人的靈魂。
沈煉辰勸餘樂行道:“姐夫,都會好起來的。”
“你說的容易。”
餘樂行接著又叮囑他道:“你現在雖然還隻是跑腿,說不定哪天就遇到事情。”
“遇到事情的時候呢,你千萬不要往前,命隻有一條。曉得吧。”
“還有,也不要輕信任何人,我是你姐夫自然會擔待著你。但情報係統的些簍子不要說我,就算我們站長也扛不住,知道嗎?”
“是。”
吃完晚飯餘樂行去辦事,姐姐沈若蘭又在醫院上班。
初來乍到的沈煉辰暫時無處可去,便先回房間小憩。
按著公曆計算今天是1929年的11月8日。
華界洋場依舊歌舞升平。
但最多還有四百天,一二八就會爆發。
而沈煉辰知道,日諜早已遍布大戰前夕的灘頭,國民政府對此卻不夠警惕。
上行下效,導致軍情處和黨務科忙於內鬥更甚禦外。
“我能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麼呢?現階段的地下黨勢力又在哪裡?”
沈煉辰琢磨良久,漸漸拿定了主意。
要有所作為先要出人頭地。
戴老板的藍衣社如今還沒成立,自己卻已在上海情報站工作。
就算是頭豬,這都是份放在今後諜報係統內能嚇死人的資曆。
更何況他是什麼人物?
王浩,國家安全部第八局,反間諜偵查局特彆行動組組長。
他於2014年7月14日晚6點25分,在追捕盜取空三師軍事機密的犯罪分子時犧牲。
再睜開眼,王浩就成了沈煉辰。
想到一個**員居然掌握了軍統,再幻想一下等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天周圍人注定驚駭的表情。
沈煉辰就忍不住要笑。
第二天起來,他便繼續跟情報處的向北峰去熟悉環境。
因為餘樂行要他在一周之內,熟記安置在英法租界和上海縣的四個情報組以及一個行動組的人員。
等沈煉辰熟悉後,他就會把遞送文件以及收取情報的事,都交給他做。
這項工作看似很枯燥,但沈煉辰一點都沒覺得不耐煩。
曆經後世刀光劍影的靈魂回到這波瀾壯闊的時代後,沈煉辰顯得沉穩有度踏實肯乾。
這種後輩誰都喜歡親近些,向北峰也不例外。
眼看快到中午了,帶他走進法租界的向北峰嗬了口白氣,說:“走,我帶你去咖啡店坐坐。”
沈煉辰很會來事,忙說:“我請向大哥您。”
“喲,姐夫給零花錢拉。”向北峰算得上餘樂行的心腹,所以和他說話很隨意。
沈煉辰隨他轉進路邊的那家巴黎香咖啡店。
坐在真正民國風的環境裡,沈煉辰忽然看到幾輛被擦的能照見人影的黑色福特緩緩駛過街頭。
當沈煉辰看到777的牌照時一愣,是杜月笙?
那個人和他的一切已成民國上海灘的符號,看車隊無聲無息的走遠,沈煉辰的心中五味俱全。
他轉動手裡的銀勺不由想,自己的那些戰友們現在再翻看近代中國暗線方麵的資料時,會不會看到他的名字。
這個年代的滬上,有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有丁玲胡也頻沈從文。
也有了我。
沈煉辰分了根哈德門給向北峰,又劃拉根火柴給他點上,道:“向大哥,兄弟才入行,有些不懂的……”
向北峰瞥了眼他腦後忽然打斷他的話,道:“等會有空去四馬路轉轉唄。”
如果是個普通的年輕人一定會很納悶,這貨說話這麼跳,難道是個神經病。
沈煉辰卻很自然的接道:“我媽知道的話還不打死我啊,不去。”
同時心想,這是遇到情況了。
“憨度,蘇州來的小娘魚用起來濕噠噠。”向北峰露出猥瑣的表情滿嘴胡說八道著。
沈煉辰透過櫥窗的反光看到一個男人正將自己的禮帽掛去衣架上,不過詭異的是他立刻拿起邊上那頂同款又戴上。
如果不是刻意觀察,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