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十一月份依舊熱乎乎的。
林院長一行離開後,江秋月也輕鬆了下來。
夏天的時候,她就和陳紅纓商量回柳月灣生產隊的事,如今她忙了幾個月總算得了清閒,也該問一問陳紅纓那邊的意思了。
陳紅纓那邊自然沒意見。
距離下一次大型的演出還是過年,還有好幾個月呢。
於是,兩人便決定這兩天稍稍收拾了東西就走。
晚上,許從周回來的時候,江秋月就拉著他說了這件事。
許從周很早前就知道江秋月原本打算回江家的事,隻是那時候礙於正是楊雙雙的產期,後來沒多久又撞上林院長他們過來,這才一直耽誤了下來。
不過即便早知道,但現在乍聽江秋月提起來,他一時間還是有些愣怔。
除了之前拉練剿匪那次,這幾個月,他們日日都在一起,乍然聽見江秋月要離開一段時間,他心裡便有些不是滋味。
“要走幾天?”頓了一會兒後,許從周才開口問道。
江秋月仔細看了許從周一會兒,笑著靠近他,“舍不得我啦。”
許從周握住江秋月的手腕,抿了下唇才說:“有點。”
“隻是有點兒?”江秋月點了點他的脈搏,“跳的有點快哦。”
許從周歎了一聲,把人擁在懷裡,“快點回來,彆離開太久。”
江秋月笑著環住他的腰,仰頭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這裡是我的家,我不管去哪兒,肯定都會回來,更何況我隻是回去看看,過兩天就回來了。”
許從周把人抱的更緊了,悶悶地“嗯”了一聲。
江秋月趴在他的胸口安靜了一會兒,才又說:“我打算明天到醫院請個假,回來把東西收拾一下,再看看買些什麼,後天就走,你幫我買車票,可以嗎?”
許從周點頭,“明天上班的時候幫你問問。”
江秋月就說:“要兩張。”
“兩張?”許從周揚眉,“楊雙雙也跟你一起去?她孩子怎麼辦?”
江秋月搖頭,“不是她,是陳紅纓,她打算回葉城探親,正好我們兩個人順路,我們一起走,也一起回來,路上正好也能有個伴。”
這也是她和陳紅纓說好的。
不然陳紅纓跟她一起去柳月灣也太奇怪了,回家探親,回來的路上順路到柳月灣等江秋月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借口。
許從周點頭,“我知道了。”
第二天,江秋月先是去醫院請了假,然後又回家把要帶的衣裳收拾好,原本她還想買東西的,後來覺得不好帶,乾脆就多拿了一些錢和票,準備等回去之後再買。
許從周晚上回來的時候見江秋月就拿了這麼點東西,忍不住問道:“怎麼沒買些禮物帶回去?”
江秋月搖頭說:“回去再買,路上帶著太紮眼了,還重。”
這倒也是。
許從周就說:“是我沒想到。”
江秋月搖頭,又問他,“我的車票買好了嗎?”
許從周點頭,默了一下才又說:“我原本打算明天親自送你去火車站的,但明天要開會,我沒時間,我和陳一海說過了,他明天一早就來接你。”
陳一海就是上次他們來的時候來接他們的那位。
江秋月點頭,見許從周心情還是有些低落,乾脆勾住了他的脖子說:“我離開這段時間,你乖乖在家等我。等我回來了,咱們就找時間去市裡照幾張相片吧,等洗出來了,也給爸媽寄兩張回去,等他們收到的時候差不多正好是過年那段時間,他們看見了肯定也高興。”
許從周順從攬住了江秋月的腰,認真看她:“好。”
“以後,咱們每一年都找機會至少照一回相片,這樣一年又一年,等到將來我們年紀大了,還能拿出來看看,你覺得呢?”
“聽你的。”許從周點頭,頓了下,他又說:“要不然,我想辦法弄台照相機過來?”
江秋月想了下這時候的照相機,搖搖頭,“算了,洗照片有點麻煩,等以後再說吧。”
許從周就不再提了。
第二天一大早,許從周急於開會,早早就走了。
江秋月早飯剛吃過沒多久,陳一海就開車來了。
她先把行李拿出去放車上,又讓陳一海等一會兒,然後去找楊雙雙。
美希在九月份的時候就已經背著書包去上學了。
加上她還要每天到文工團訓練,有時候忙起來比家裡的大人還不得閒。
楊雙雙家的倆小子也已經有五個月了,這段時間正是對外界最好奇的時候,喜歡翻身,伸手夠東西,衝著彆人“啊啊啊”的叫著說著聽不懂的外星語言。
偶爾嘴裡麵還能蹦出來一句變形但是勉強能聽得出來的“爸爸”和“媽媽”。
楊雙雙最近挺喜歡逗倆小孩兒說話的。
江秋月進門的時候,楊雙雙家裡的這兩位剛剛被喂飽放下,正在“啊啊啊”也不知道說什麼。
見到她,楊雙雙就說:“我剛才聽到車響,但我在喂孩子就沒出去,你現在就走了?”
江秋月點頭,“對,我來和你說一聲。”
楊雙雙就從空間摸了個電擊棒給江秋月,“這個你拿著,雖然我知道以你的本事肯定不會被人隨隨便便欺負,但萬一路上碰見個什麼意外,或者你不方便動手的時候,拿著這個,出其不意。”
江秋月想了下,點頭收下了。
“那你走吧,早去早回,路上小心。”楊雙雙擺手。
江秋月坐上陳一海的車去文工團接了陳紅纓,又一路安穩地把他們送到了火車站。
下車後,小陳同誌就說:“嫂子,你們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給你們拿火車票,等下來送你們上火車。”
等到小陳回來後,就提上江秋月她們兩人的包袱,一路又護送她們上了火車,還去找了車上的警衛員,給他看自己的證件,讓他們幫忙路上照顧一下。
這一路上風平浪靜,楊雙雙為了以防萬一給江秋月的電擊棒並沒有用上。
江秋月要先下車。
快要到站的時候,之前就一直很照顧她們的小同誌過來提醒了江秋月一句。
江秋月先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才又對著陳紅纓說:“我就先下車了,在家等你。”
陳紅纓點點頭,可手卻忍不住拽這衣袖,繃的緊緊的。
好一會兒,她才壓著嗓子說:“我有些害怕,你說,他們會不會看出來我不是……原來的陳紅纓啊?”
江秋月搖頭,拍了拍陳紅纓的肩膀,“我們這種情況要不是有親身經曆,就是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更何況現在運動這麼厲害,誰會說這些。”
“再說了,我覺得你現在很好,你放寬心,你就是陳紅纓。隻要你用心待他們,他們就是你的父母。”
陳紅纓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交疊在胸前緊緊握住,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會控製好自己的。”
江秋月又安慰了陳紅纓一會兒,等車子停靠後,她就提上自己的東西,下了車。
從去年年底到現在,她已經離開這裡快一年了,可是縣城依舊是之前的模樣,牆上的標語依舊鮮紅,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時間還早,江秋月先去縣城的百貨商店買了些糕點和營養品,又買了幾塊布料,見還有賣肉的,也跟著買了幾斤,然後才去汽車站坐車。
縣城到鎮上的車也就那幾輛,開車的人和售票員都是固定的,他們還記得江秋月的模樣。
加上她又嫁給的是城市人,還是個當兵的,因此在附近還挺有名氣的,因此剛一上車就被認出來了,然後開始問她是不是回娘家。
江秋月點頭說是,後來見打聽的人實在太多,就乾脆又開始裝暈車。
可惜這回沒有許老師陪她,也沒人拉她的手。
等到江秋月回到生產隊的時候,這種撲麵而來的熱情就更大更熱鬨了。
好在杜春花他們也聽到了江秋月回來的消息,著急忙慌地跑過來,江秋月也才有借口離開。
回到江家,江秋月就看見家門口的門檻裡麵站著一個陌生的女性,見麵就先上下掃了她一眼,看到她及身邊的杜春花他們手裡提著的東西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敞開了,爽利道:“這是大妹吧,回來的路上累壞了吧,快進來坐。”
“大嫂。”江秋月跟著打了聲招呼。
王佳麗笑眯眯應了一聲,然後又說:“大妹你先坐啊,我去給你倒水。”
“謝謝大嫂。”
王佳麗擺手,“謝啥謝,都是一家人。”
杜春花先把江秋月帶回來的東西看了下,然後把其他東西收起來,把肉拿到廚房切了一小塊下來,遞給王佳麗說:“這個等下燒了,剩下的先醃起來,留著慢慢吃。”
王佳麗一看見杜春花手裡肥瘦相間的肉就忍不住咽口水,爽快的答應了。
杜春花又囑咐她快點燒飯,順手把給江秋月的水端了出去,然後就拉著江秋月的手開始問她結婚後的生活怎麼樣。
江秋月一律說很好,又注意到王佳麗也一直在仔細聽,就特意又解釋了一下為什麼當時他們結婚的時候沒回來。
自江秋月回來後,江冬梅就一直看著她,臉色沉沉,半個字也沒有冒出來。
直到這時候,她才忽地喊道:“你已經考了行醫證,在部隊當醫生了?”
江秋月撩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點頭,“嗯,運氣好。”
江冬梅整一個人都覺得恍惚,又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重壓了一樣,整個人就像是矮了好幾分,臉色也很難看。
她真是不明白,江秋月怎麼就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呢?
當初她嫁給許從周,日子過的根本就不是這樣。
許從周那人就表麵看著像那回事,但人冷心也冷,平時就待在部隊不回家。家屬區的那些人也都不好相處,動不動就吵架。
她有時候受了委屈想讓許從周幫她,但許從周都不理會,還覺得她多事兒,讓她以後都老實點。
她每次都要被氣死了,可她一個人在外,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想回娘家一趟也不容易。
就算她給娘家寫信或者打電話,杜春花他們也隻會讓她好好和許從周過日子,還說許從周當兵本來就忙,讓她彆給許從周惹禍。
可以說她當時除了不缺錢,日子怎麼過都不舒心,成天唉聲歎氣的。
可看看現在的江秋月——
她身上穿著棕色的長款風衣,江冬梅依稀記得江秋月身上的這個排扣的款式在後世又流行回來過,屬於經典款,怎麼都不過時的那種。
還有裡麵的針織毛衣,筆挺的褲子,黑色的皮鞋,整個人容光煥發,和當初在家裡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
江秋月這個模樣,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過的很好,她就是想安慰自己說江秋月和當時的她一樣隻是強裝門麵都說不出來。
衣著可以裝,但精氣神又怎麼裝?
更何況江秋月還說她已經拿到行醫證,現在還當了醫生。
上輩子,江秋月也不過是參加高考上了大學後才成為正式的醫生。
這個時候的她還隻是個會擺弄一些草藥的小學畢業生,就連家裡人都不認為她每天弄那些有啥出息。
她明明重生回來,躲開了許從周,讓江秋月嫁給了他,江秋月怎麼還能越過越好?
江冬梅想不明白。
憑什麼啊?
還有她這一年裡不管用什麼辦法,趙長熙都一直躲著她,還多次告訴她不要在去找他,他沒有處對象的想法,也不喜歡她。
她更不明白了。
她長得不好看嗎?
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
趙長熙怎麼就和石頭一樣,怎麼都不動心,反倒越躲她越遠。
她到底和江秋月差在哪兒了?
明明當年他很快就和江秋月結婚了啊?
為什麼輪到她就不行了?
以前,江秋月沒回來,她還能安慰自己肯定是因為她的重生打亂了原本的世界軌跡,這才讓她和趙長熙之間困難重重。
她和趙長熙現在都這樣了,那想來江秋月在軍營肯定過的就更不好了。
有江秋月的對比,她還覺得自己能堅持下去,可現在一看,江冬梅隻覺得天旋地轉。
可不管是江秋月還是家裡麵的其他人根本沒功夫注意她,都在問江秋月當醫生的事。
等聽夠了,差不多晚飯也好了。
杜春花大手一揮,“行了行了,先彆說了,吃飯吧先。”
江冬梅的神色晦暗不定,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憑什麼?
杜春花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神。
杜春花衝她皺眉道:“你又想啥呢,喊你半天都不理人?”
不等江冬梅說話,杜春花又說:“快點,吃飯了沒聽見啊!”
江冬梅下意識張嘴想說她不吃,但聞到空氣中傳來的肉香,她的肚子就已經率先抗議了。
對了,還有日子。
她的日子也過得不如江秋月。
許從周再不好,但他工資高,每個月發的票也多。
雖然不至於能讓江秋月天天吃上肉,但每個月都至少能吃上好幾次,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江秋月現在就像是又到了蜜罐子裡。
兜兜轉轉,江秋月還是過的比她好。
江冬梅眼前又是一黑。
充盈在鼻尖的肉香讓她直接心口發涼,她重生回來,帶著對前世的記憶,不就應該越過越好嗎?
為什麼現在看來像是反過來了?
江冬梅閉了閉眼,杜春花看她像個木頭一樣不知道動一下,又衝她吼道:“冬梅你還在磨嘰啥呢,吃飯,你耳朵聾啦?”
江冬梅很想說不吃,但她實在太饞肉了,隻能抬著沉重的腳步過去。
桌子邊上正在擺碗筷的王佳麗見狀,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這個小姑子,哈,成天啥也不乾,就知道圍著一個不願意搭理她也看不上她的男人轉,還成天鼻孔裡麵看人,好像全天下就她一個人高高在上,其他人都是傻子一樣,可真是讓人看不上眼。
真要是看不上彆人,當初彆搶大姑子給她寄的那塊祝賀她新婚的大紅布啊。
也幸好她的這個婆婆雖然有些偏心但也不是完全沒腦子,沒讓她這個小姑子得逞,不然看她怎麼鬨。
不過王佳麗自知自己剛嫁過來半年,連孩子都還沒生一個,腳跟沒站穩,這種不關她的事兒,她也就不多嘴了。
隻要不缺她吃喝就行。
擺好碗筷,王佳麗就親切地叫江秋月坐下。
比起江冬梅這個討人嫌的,江秋月這個大姑子雖然才第一次見,但人家好歹表麵看著客客氣氣的,回家還大包小包的,雖然不知道裡麵有多少能到她手裡,但至少她現在吃到肉了不是。再說了,人家現在嫁的也好,指不定將來還能幫她點啥呢,處好關係可不虧。
王佳麗還先給江秋月盛了一碗飯,笑眯眯說:“大妹這一路回來肯定累壞了,先吃吧,我這手藝也不咋地,你可千萬彆嫌棄。”
江秋月末世都待過,最不怕的就是東西難吃,就笑著說了句,“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