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一下,道:“我從來也沒有送過衣服給彆人,也不會在意彆人穿什麼衣服。”
***
蘭妱沒太明白,抬頭有些茫然的看向他,他在說什麼?
鄭愈迎上她的目光,雪夜中,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清澈無比,一朵雪花飄落到她的睫毛上,半遮未遮,似融未融,美得讓人心顫。那一刹那間他好像被魅惑,伸手就想去幫她拂開那片雪花,可是就在他快觸到之時,她卻有些受驚的垂下了眼睛,那片雪花便落到了她的臉頰上,很快融進了她的肌膚裡,隻留下了一點濕濕的痕跡。
他的指腹便觸到了那點痕跡上,擦了擦才收了回來。
但指腹的餘溫猶在,溫軟酥滑,好像另一隻手中,她的小手一樣,清涼卻柔軟到了人的心裡,握住了就不舍得放開。
她現在本來就是他的女人。
他想到。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糾結,那些她不在乎他,隻當他是活命的浮板的芥蒂,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她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在她的那種處境下,還能要她怎麼樣?他竟然無聊到和她一個小姑娘計較那些。
她遇見的那個人剛好是他,現在是他的女人,以後將會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隻要再不生出其他心思,安心在自己的後院,那就可以了。
他道:“那日周三姑娘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些的確是她的癔症。”
蘭妱終於明白他的意思,其實她向來敏銳,隻不過今晚實在是凍得時間久了,再加上此時這樣在他身邊,手被他攥著,有些不自在,這才反應慢了半拍而已。
她見他這般認真的解釋,有點不敢置信,又有些覺得好笑,但好笑之後卻又有些感動。
那是他以前的事情,他沒有必要跟她解釋的,其實,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麼樣呢?甚至就是現在,他在外麵有什麼,也沒必要跟自己解釋的。
她細聲道:“嗯,妾身知道,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那樣的人......鄭愈道:“那是什麼樣的人?”
蘭妱:......我就那麼一說......
她抬頭飛快的看了他一眼,用極低的聲音道:“當斷則斷,大人豈會是那等藕斷絲連,糾纏不休之人?哪怕是個天仙,怕是也不成。”
什麼斷不斷的,從來也沒有過任何關係,斷什麼斷。
鄭愈看著她,輕哼了聲,但卻沒再說什麼,緊了緊握著的小手,略加快了步子,兩人就這般一路沉默著回了內院。
***
回到內院,蘭妱讓人備了水,請鄭愈沐浴。
鄭愈沐浴完回來時便看到蘭妱已然已經梳洗了換了裝正在燈下看書,隻不過他看到,這回她看的不再是經書,而是他之前讓人送過來的一本農桑雜記,是工部屯田司讓人整理的大周各地農事種植收成還有災荒記錄的書。
她看得專心,倒也不嫌枯燥。
好像她在等他之時,總是在看書。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蘭妱有些緊張和不自在,看書是打發時間,緩解緊張最好的法子了,要不然她還能乾點啥?繡花嗎?
他道:“看這個,會悶嗎?”
蘭妱放下書,笑著搖頭道:“不會,說實話,比經書有趣多了,而且還有些親切感。其實我也算是出身農家,雖不曾務農事,但也曾滿山遍野地跑過,四處尋摸著些零嘴來吃,對這上麵很多東西倒是熟悉得很。”
鄭愈看她現在這樣穩重周到,八麵不透風的樣子,倒是很難以想象她也有過那樣的時候。
他道:“那時你還小,難得你還記得。”
“嗯,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當然記得。”蘭妱笑道,“大概本質上我就是個野丫頭,不是什麼大小姐的命。”
野丫頭。
鄭愈想到那日在蓮池亭她拔了簪子毫不猶豫的刺向朱成祥,事後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顫抖著手慢慢地擦了血跡,簪回簪子,再鎮定地去尋了自己跟自己說上那麼一番話。可不就是個野丫頭?對著自己那乖乖巧巧柔順的模樣不過都是裝出來的。
這回他倒沒有生氣,輕哼了聲看了她一眼,再把目光移到桌上的書上,順手翻了翻那,卻發現裡麵夾了很多便簽筆記。
他抽出來看,便看到了極漂亮的簪花小楷。
她的字跟她的人一樣,都纖巧乾淨,一筆一劃極利落,纖巧中透著韌勁,撐得起任何文章,卻自有一股意境,讓人賞心悅目。
蘭妱見他抽出自己的筆記,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大人,這是我以前養成的習慣,看書的時候,就會忍不住記上幾筆。”
鄭愈“嗯”了一聲,隨口道:“跟我說說,都記了些什麼?”
蘭妱正愁對著他沒話說,便解釋道:“是我覺得可以添加和修改的地方,還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說說看。”
蘭妱抿了抿唇,道:“大人,我看這本農事雜記,細細的記錄了我大周每個地方的作物,氣候,種植習慣,曆年的旱災水災,林林總總,什麼都有點,是一本好書,也看出編撰之人的用心,閱之對了解那些地方的農耕都有些用處,但妾身卻又覺得,隻限於作一個泛泛的了解,針對性卻不強。”
“既然屯田司能有這麼多的資料,妾身覺得倒是可以整理出一套書籍出來,例如大周作物錄,專門記載我們大周各地的氣候水土情況,種植的作物,種植習慣,產量等等,做些專門的對比,這樣地方官員便可以引作借鑒,看看各地作物是否適宜種植其他地方的,移植成功和失敗的記錄也都記下來,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不,不僅僅是大周作物錄,直接喚作作物錄即可,若是將來能有他國的作物記錄最好了。”
“然後還可以有農災錄,記錄各地曆年來的災情,起因,救災情況,為了不同目的,可以分明彆類整理,如此,將來也好對災情有所預警,或者應災時,有舊例可循。”
她有條不紊地徐徐說著,鄭愈未打斷她,一直等她說完,才點頭道:“你想法倒是不少。不過倒是的確值得花時間去整理這些資料。隻是,你是怎麼想到的?”
蘭妱笑道:“我以前要學的東西很多,很枯燥,內容實在太多,就養成了這個毛病,習慣性的什麼都想分門彆類,這樣便有趣多了,也容易記得住。”
這理由......鄭愈不由得又想起她那晚曾經說過,“照顧人的事情,妾身大部分都學過”,心裡便有些複雜。
蘭妱看他不出聲,便覺得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多了,他在外忙碌了一天,本來是應該休息了,便柔聲道,“大人,您累了?妾身,隻是隨口說說,大人您彆介意,妾身服侍你歇息。”
鄭愈道:“無事,我曾經跟你說過,你想什麼,就跟我直接說即可。你剛剛說的很有道理,回頭你幫我把你的想法整理一下,我拿給工部屯田司,讓他們議一議,看是否可行。”
蘭妱嚇一跳,道:“這,大人,那些不過是我一時的想法。”
鄭愈神色溫和,難得的衝她笑了笑,道:“不礙事,不過是讓他們議議,可為則細之,不可為則棄之,他們也的確該做多點革成創新之事,否則年年災荒,年年束手無策。”
說到最後輕哼了聲,但燈光下,蘭妱竟然從他的神色中看到溫柔。
其實他長得挺好看的。
兩人目光相對,此時蘭妱看著鄭愈的眼神有彆於以往,帶了那麼一點從來沒有過的失神和迷醉,隻那麼一點,也隻有那麼一刹那,不是慣常假裝出來的溫順,但鄭愈是什麼人,他立即捕捉到了她的這個眼神。
他的心就是一跳。
那些書,那些建議,還有屯田司,便儘數拋卻了去。
他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猶豫,就伸手將她直接拉入了懷中。
然後低下頭去,這一次,沒有避開她的唇,而是直接低頭去含她的唇。
蘭妱先是一驚,她沒想到他會這樣突然,但過了這樣漫長等待,猜疑不安的一個月,她心裡早就做了無數的準備,知道他不喜歡她的抗拒和哪怕一丁點的不情願。所以,雖然他的氣息壓過來,她還是很緊張,但反應過來後還是立即柔順的順從了他,因為仍是驚懼和不知所措,便在他懷中小心翼翼地伸手攀住了他的後背,好像這樣便能緩解些恐慌和無助的感覺。
他的唇壓過來,火熱乾燥。
蘭妱隻覺得像是被什麼灼到,心跳如擂,緊張到發顫,也有點呼吸不過來,但再害怕,也還是輕啟了有些顫抖的唇,有些笨拙的回應他。隻不過她回不回應已無分彆,嬌軟甜馨,他觸及,嘗到,她便像是被卷入一場狂風暴雨之中。
他想要她已經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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