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笫之間, 情濃之時,蘭妱約莫聽到他說, 你的人, 你的心, 都是我的, 你要的, 不要的, 我也都會給你,替你安排好。隻是彼時蘭妱亦是在意亂情迷的一片混沌之中,把他說的話不過都是當作動人的情話, 哪裡有時間入腦,隻本能的嬌吟著, 破碎地一聲一聲地喚著他“大人”,然後聽得他的低吼聲, 她便在一陣的絢麗迷亂中近乎虛脫得沉沉睡去了。及至翌日醒來,那夜間的片段想想都讓人臉紅心跳身體發熱,至於他在那個時候說的什麼情話,更是不好意思再一一回憶, 便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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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妱受到冊封的翌日, 消息便遞到了煙來鎮的蘭家。第三日蘭妱的母親孟氏和大嫂平氏就過來了鄭府探望蘭妱。
之前蘭妱早產過後一直都在北郊行宮調養著身子, 滿了月才回的鄭府,北郊行宮乃皇家彆苑,不便探視,所以她母親孟氏和大嫂平氏也就在她回鄭府之後才過來探視了一次, 因此蘭妱見到她們也很是高興。
蘭妱雖總喜歡自嘲自己性情“涼薄”,但那其實不過是因為她看待問題太過清醒理智,實際心底卻是寬和善良的,她雖因著當年蘭二叔的舊事跟自己父親起了隔閡,卻也並未曾半點遷怒到自己母親或者家裡其他人身上。
蘭妱喚了阿早叫乳娘抱了麒哥兒出來,此時麒哥兒剛滿兩個月。
因著麒哥兒是早產,剛生下來時就跟小奶貓似的,小小的一個團子看著讓人揪心,但這孩子雖小,但吃得卻多,乳娘奶水足,現如今兩個月竟然就已經養得壯了起來,不比尋常兩個月的嬰孩要小了,如今的五官也長開了些,眉眼之間更是似足了鄭愈。
乳娘抱了麒哥兒出來,蘭妱便接了過來抱給母親孟氏看,孟氏拿了小鈴鐺逗他,便見他的眼睛跟著鈴鐺轉了轉,最後竟是定在了蘭妱身上然後“咯咯”地笑了出來,一時蘭妱歡喜得不行,孟氏看得也稀罕不已。
孟氏笑道:“阿妱,他的眼睛跟你小時候生得一模一樣,一笑起來真是讓人的心都融化了,讓人忍不住就想疼你。”
她二子一女,的確是自蘭妱幼時就最疼蘭妱的。
原本孟氏這話再正常不過,蘭妱聽言也沒覺異常,隻心軟軟的笑眯眯的看著麒哥兒笑了一陣,然後才抬頭看母親孟氏,卻意外發現孟氏的笑容已漸消,神色竟是滿滿的悵惘。
蘭妱以為她這是悵惘時間過得快,便笑道:“也就阿娘您會這麼說哄我開心了,所有人見到這孩子個個都是說,哎呀,真是跟大人,太子殿下生得一模一樣,她們讚得情真意切,想著我定是會非常高興。起初我也的確是高興的,可是聽得久了便又覺著,怎麼自己這麼辛苦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就跟自己一點也不像呢,還是很有些失落的。”
麒哥兒是真的跟蘭妱生得不像,他就像是鄭愈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初生時沒長開還沒這麼明顯,現在幾乎是個人看到都會這麼覺得。
不過說起來,蘭妱相貌絕美,和她相貌普通的父親,還有年輕時候隻稱得上清秀的母親孟氏也都是無絲毫相似之處。以前她在太傅府還曾想過,也都是這副容貌惹了眼,若她跟她母親生得像,不惹眼卻也算不得差,想來也定能找一個普通本分的人平安穩樂的過一輩子。
不過......她想到這裡卻是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若是她生得普通,怕也沒機會遇到鄭愈,然後嫁給他,現在,她卻又有些歡喜和慶幸了。能得到現在的幸福,以前吃的苦,受到的煎熬好像也沒有什麼了。
蘭妱笑得溫柔恬靜,眉眼間儘是無儘的幸福,她本就生得美,此時這般笑著更像是那沾了露水的嬌花灑上了晨陽一般,讓人觀之便忍不住怦然心動。
孟氏是過來人,自然看出女兒現在過得很好。
她心中就是一酸,這孩子,自被帶去了嫡支,這麼多年來,雖然平日裡都是溫婉端方,處處體貼家人,從不讓人看出一絲委屈哀怨,但孟氏是她母親,如何看不出她那笑就像是隔著層薄霧般,並不是真正的好。
而現如今好不容易才算過上了些舒心日子。
想到這裡,孟氏想到自己心裡揣著的那事,就越發的難受不安。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命運多舛。
蘭妱終於察覺出自己母親好像有些不對勁,她柔聲問道:“阿娘,家中是不是有什麼事?”
孟氏抿了抿唇,可是那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吞了回去,她心裡亂亂的,對著蘭妱明澈的眼睛,實在覺得難受得緊。
正是前些日子,她的族姐顧孟氏孟婉如尋了她。說是族姐,但孟婉如是孟氏一族族長之女,也算得上是大戶之家的小姐,她和孟婉如的關係就猶如蘭家嫡支太傅府的小姐和蘭妱的關係一般。
當年定國公府次子顧存琅外放江南,認識了孟婉如,對她一見鐘情,後來更是不顧家中反對,和家中對抗了兩年,在定國公和定國公夫人的無奈妥協之下最後娶了顧孟氏。
現如今的顧存琅已經官拜正三品的戶部左侍郎。
孟氏不懂得朝堂之事,但她也知道皇後和皇後娘家甘家謀反弑君牽連甚廣,那定國公府世子夫人正是甘家女,甘夫人的嫡親妹妹,一向和皇後娘娘走得近,可以想見定國公府現在的處境,更糟糕的是,她還聽說自己那族姐顧孟氏的夫君顧大人也牽扯到了甘家貪汙軍餉一案中,很可能被打入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