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閣裡隻剩下承熙帝和蘭貴妃。
蘭貴妃癱倒在地, 抬頭看著俯視著自己的承熙帝, 隻覺得一陣恍惚, 像是隔著重重遠山, 又像是在夢中一般。此時的承熙帝已垂垂老矣, 又經了過去這一年的病痛, 西北戰事,還有廢後廢太子等一係列的風波, 已再無當初她剛剛來此地時的俊顏和帝王的風采,哪怕是身著華麗的龍袍, 也沒能增添多少魅力,隻讓那老態更顯得沉重和觸目驚心。
不過就算如此, 他那略顯渾濁的眼睛卻仍是鋒利無比, 看著人時仍是會令人膽戰心驚。
蘭貴妃初初穿過來之時, 是隻把承熙帝當作攻略對象的,也曾享受過很長時間君王的恩寵, 哪怕他是威嚴的, 一言九鼎,手上有生殺予奪之權的皇帝, 她不像其他人那般畏懼皇權,也不曾怕過他。
但此時對著他的眼睛, 身上也沒來由的起了陣陣寒意。
蘭妱不理解蘭貴妃的很多作為,例如為何她可以那般輕賤彆人的性命和人生,還自我感覺良好,自覺無辜。
其實不過是因為很多時候, 蘭貴妃都隻把自己當成了人,而她身處的這個世界不過就是個書中的世界,在她潛意識中,書中的人怕不都是nc,擺布了不就擺布了,死了不就死了她根本就沒有對彆人,甚至對自己生命的敬畏之心。
她大概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歹毒,或者從不願去往那個方向想。
此時她癱倒在地,仰頭看著承熙帝,看到他眼中的厭惡,痛恨和失望,隻覺得恍惚之後就是一**的恐慌和不甘心。
兩人就這樣,一個高高在上地俯視,一個失神地仰視,對視了許久。
蘭貴妃心中湧過萬千情緒,腦中也閃過無數的念頭和對策。
但她其實又不是真的有多蠢,隻不過太過輕視對手,而且還一直盲目的相信自己記憶中的劇情,還有身為自己是穿書者,擁有最大金手指的奇怪的優越感才導致自己敗得一塌糊塗。
她知道自己這麼一個穿越怕是個失敗的穿越了。
她心中一個角落不停跟自己說,敗了就敗了吧,誰知道是不是就像黃粱一夢,又穿越回去了,可是卻又不知為何,不管怎麼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明明她以前是不怕死的,此時的恐慌卻還是越脹越大,那恐慌和驚懼已經令她忍不住全身顫抖,還有,滿滿都是被老天愚弄和拋棄了的感覺,令她實在是不甘心和怨恨。
她終於出聲,顫抖著嘴唇道“陛下,臣妾,臣妾的確做了很多錯事,但臣妾做那些事都是為了您,臣妾自知罪無可恕,但臣妾是有苦衷的,陛下”
承熙帝看著她的眼神中痛恨掩都掩不住,道“為了朕有苦衷為了朕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謀害朕的皇子愛妃你的言辭可還真是千變萬化朕告訴你,朕現在多看你一眼都嫌刺眼。”
他說完就轉過了身,語氣冰冷地對自己身後躬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的總管太監鐘銓道,“鐘銓,傳朕的旨意,將蘭氏禁於榕幽閣,任何人不得探視。”
榕幽閣是後宮囚禁有罪宮妃之所,連冷宮都不如,甘皇後被賜死之前就是被禁於榕幽閣的。冷宮至少還會有個人伺候,哪怕是被苛待,那裡麵至少還有個人氣。可榕幽閣就是牢房,被禁在裡麵,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是四道牆壁,被關在裡麵,隻會生不如死。
“陛下,”蘭貴妃尖叫道,“陛下,蘭氏不是問臣妾為何在她幼時,要處心積慮的針對一個七歲的小姑娘嗎陛下可還記得,臣妾曾經被陳淑妃落毒,差點身亡那次那次妾身九死一生,在昏迷中曾經做過一個很長的夢,那蘭妱,根本就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女,陛下,太子,淮王,還有祥兒,他們都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以致手足相殘,所以臣妾才容不下她,陛下,你賜死臣妾吧,臣妾死不足惜,但隻求陛下能夠除了那蘭氏,否則她會害死祥兒,害死淮王殿下的。”
回東宮明元宮的路上,蘭妱身上莫名起了一陣寒意。
她頓住了腳步,似有所感的回頭。
鄭愈見她突然停下腳步,道“怎麼了”
蘭妱回過神來,抬頭看他,搖了搖頭,勉強擠了些笑容出來,道“沒什麼。殿下,妾身怕是又給你惹麻煩了。”
她初初查銘芳齋的確不是針對蘭貴妃,更萬萬沒想到會查到那麼多的秘辛,還有承熙帝的私事,如果不是蘭貴妃直接派人讓蘭二叔做那種事,把她父親和大哥都送進了監牢,她可能不會這麼快就和蘭貴妃杠上的,蘭貴妃雖然行為和想法都有些異於常人,但她說的關於承熙帝的卻沒有錯。
蘭貴妃之事揭開,承熙帝會厭惡蘭貴妃,但怕也會遷怒上揭開此事的自己。
隻是她察覺到了有一隻手在推動著這所有的事情,所以便聽了鄭愈的話直接先下手為強了。
“無事,”鄭愈看出蘭妱的憂慮,有些寬慰的看她,道,“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