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五
關山之戰大周滅了燕州以北的北鶻黑木部落, 大周兵馬暫退燕州, 周原和崔鴻暢都是幾個月前抽調到燕州增援燕州軍的, 此次戰役崔鴻暢背上受了些刀傷, 且傷口還有中毒的痕跡, 鄭愈府上有醫術高明的師傅, 且又有周原在,鄭愈便邀請了他到自己府上暫住療傷。
隻是沒想到崔鴻暢的長女崔靜婉擔心父親, 特意從雲州趕了過來探望父親,沒理由這時候去讓崔靜婉或者崔家父女住客棧, 反正家中還有蘭妱在,鄭愈便索性隨了她一起到鄭府。
幾人去了前廳, 簡單寒暄了幾句, 蘭妱便已知曉了原委, 家中之事曆來都是她打理,鄭愈從來都不管, 所以她便伶俐地喚了鐘嬤嬤去給幾人安排客房, 又喚了身邊的小丫鬟去請就住在府上的藥師程師傅。
這位程師傅是鄭愈不知從哪裡請了的藥師,鄭愈在府上的時間不多,他怕蘭妱悶, 見她喜歡搗鼓些奇奇怪怪的花草, 便就請了這位程師傅讓他住在府上教蘭妱些醫術藥理, 蘭妱果然十分高興, 學得十分用心。而鄭愈不知道的是,蘭妱之所以這般用心, 是因為他時常上戰場,不時會受些傷,中個毒什麼的,蘭妱覺得學醫術藥理還是非常有用的。
蘭妱看崔將軍麵色蒼白想來是因傷的緣故,就抬頭問鄭愈道“哥哥,崔將軍身上有傷,又車馬勞頓,不若讓人送了他們去客房,讓師傅看一看傷勢換了藥,今日早些歇息,一會兒晚膳我讓人詢問過師傅禁忌,再命人送過去,可好”
鄭愈點頭,蘭妱便安排了下去。
崔靜婉離去之時回頭看了一眼,神色十分複雜。
她早聽說過這位周將軍的妹妹還是鄭愈的師妹,鄭愈一向對外人十分冷硬,女子從來近不了他的身,但卻允許周將軍的這位妹妹住在他府上,她以前還曾想過不知這雲小姑娘是個什麼樣式的人兒,想來是個可愛的吧,她靠近不了鄭愈,原先心底未嘗不曾想過不知有沒有機會認識這位雲小姑娘。
可她再沒想到她生得竟是這般,漂亮,哪怕還是個小姑娘,已經讓人見之屏息,自慚形穢,也更沒想到鄭愈會待她特彆到這個程度,而且,她剛剛那模樣,就好像,她不是周將軍的妹妹,而是鄭愈的妹妹一般不,親妹妹也沒有那般親膩的。
崔靜婉心緒複雜,這一晚上麵上都有些心事重重,崔將軍向來十分疼愛溫婉懂事的長女,自然看出了她的異樣。
他不禁暗暗歎了口氣。
他知道長女對鄭愈情根深種,在鄭愈還隻是個百戶千戶之時他對他也十分欣賞,隻當他是個落魄的世家子弟,覺得若是長女能嫁給鄭愈,委實是一門不錯的婚事。可現在他對他,更是有一種敬畏,自己雖靠戰功做了正三品的武將,但到底出身貧寒,鄭愈的身世太過複雜,心性太狠,心思也太深不可測,哪裡是什麼良配
待晚間人皆退去,他便勸道“周將軍和鄭將軍師兄弟感情深厚,雲姑娘是周將軍之妹,身份尊貴,周將軍既允了她住在鄭府,和鄭將軍相處的那個模式,想來兩家是有默契的,婉兒,你還是歇了這份心思吧。”
崔靜婉的麵色白了白,眼中隱有淚意,道“阿爹,女兒知道,女兒不會犯糊塗的。”
她隻是,情不能自己罷了。
且說回花廳。
下人送了崔將軍和崔靜婉去客房,花廳裡便隻剩下了鄭愈,蘭妱還有周原。周原是鄭愈的師兄,他比鄭愈大,是東明大師的首徒,可以說是看著鄭愈長大的,蘭妱又是他名義上的妹妹,都不是外人,所以便自然的留下了一起用膳。
周原和鄭愈喝酒,小姑娘便坐在旁邊喝茶,乖乖的,也不打擾他們,隻彎著眼睛坐在鄭愈身旁,一臉滿足的小貓模樣,看鄭愈喝完,就會適時的把酒杯給斟上,還不忘記遞水,鄭愈接過水杯之時,看她一眼,那目光寵溺得直讓對麵的周原牙疼。
周原是真的牙疼,喝了一陣,他像是想起什麼就從懷裡摸出了一小瓶果子酒扔給了蘭妱,道“唉,竟然忘了這個,這是我特地尋摸了過來送給你的,你嘗嘗。”
瓶子可愛,酒倒出來紅彤彤的,好看得緊,聞起來也香,蘭妱嘗了嘗,甜甜的,很好喝,便偎在鄭愈身邊多喝了幾口,不曾想就這麼幾口竟就醉了,鄭愈發覺不對抱了她掃向周原的眼風似帶了刀子,周原卻是巋然不動,隻笑道“小丫頭一些日子不見,酒量就越發的差了,你先送她回去歇著吧,回來我們再飲過。”
鄭愈抱了蘭妱回房,小姑娘的酒品很好,醉了就是蹭在鄭愈懷中睡覺,最多嘟囔兩聲“哥哥”,嘴角彎彎,似是極高興,聽得人心都要化了,更彆說已經有小半年未見她的鄭愈。
他放了她到床上,拿了被子蓋上,先時她還拽著他的衣裳,不過到了床上轉眼間就已呼吸均勻,抱著被子睡得極香,鄭愈知道,她怕是得知他今日回來,昨夜就未睡好,今日又等了他足足一整日。
他撫了撫她的頭發,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就這樣坐著陪著她好一會兒才回去花廳。
鄭愈回到花廳的時候桌上已經又多了一樽空瓶。
周原見他坐下,道“小丫頭睡下了”
鄭愈倒了杯酒沒出聲。
周原喝了杯酒,道,“瑉衡,我把她接到我那邊跟她嫂子去住吧,她漸漸大了,你知道,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也不合適。”
鄭愈原本端起酒杯的手就是一頓,慢慢將酒杯又放回桌麵上,冷冷道“她並不是你妹妹。”
她是我的,和你並無任何關係,還請不要代入角色過重。
周原瞅他一眼,道“律法上,她現在就是我的妹妹。瑉衡,她現在的年紀已經是可以定親的年紀了,我不可能就讓她一直不明不白的跟著你,她將來總歸是要嫁人,你既然當她是妹子,就得為她考慮。我先前並非是說笑,前些日子當真已經有好幾家上我媳婦那裡提親了。”
他妹子長得好,怕是過兩年提親的都要踩斷門檻。
沉默中,周原自顧喝酒。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