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牛肉裹著鮮甜的蛋液。
蛋液降低了牛肉的溫度,使得其恰好入口。
如此美味的壽喜燒,讓舞城鏡介食指大動。
一口氣就跟著江留美麗,土屋隆夫將桌子上的食物,吃的乾乾淨淨。
待到酒足飯飽。
舞城鏡介才想起了今天要緊的事。
“土屋老師,橫溝老師的病情怎麼樣了?”
“最近有好些了嗎?”
土屋隆夫用手帕擦了擦嘴,臉上的表情有些哀傷:
“橫溝老師今年七十八了,以他這個身體,沒辦法繼續做手術了。”
“聽醫生意思,也就是這一年兩年的事了。”
“我也是年輕的時候受過不少橫溝老師的幫助,所以打算在他還在的時候,照顧照顧他。”
“算是回報一下,橫溝老師當年對我的恩。”
土屋隆夫話說到一半,似乎反應了過來,朝著舞城鏡介笑道:
“怎麼?鏡介?你問橫溝老師做什麼?有什麼打算?”
舞城鏡介聽到土屋隆夫的問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土屋隆夫顯然沒有想要為難舞城鏡介的意思,點了支煙,笑著開口說道:
“橫溝老師和我,對鏡介你可是很欣賞的。”
“有什麼事情直說就好了,沒必要繞彎子。”
“就像我之前在神保町時說的那樣,能幫到的我一定儘量幫。”
舞城鏡介轉過頭掃了一眼身邊喝著水的江留美麗。
見江留美麗也朝著土屋隆夫的方向轉了轉眼睛。
舞城鏡介便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開口說道:
“土屋老師,我前不久拉著權田先生,笠井先生,還有講談社的禦子柴部長,以及我的一些好友,成立了一個名為‘新本格推理俱樂部’的小組織。”
“主要的目的,就是效仿江戶川老師設立的‘曰本偵探作家俱樂部’,履行橫溝老師的思想,‘讓本格離開地麵,飛向天空’。”
“因為土屋老師您也知道,鬆本清張老師的影響力太大了,‘清張魔咒’的波及也太廣了。”
“我們討厭的並不是鬆本清張老師,也不是‘社會派推理’,而是一家獨大,統占所有市場份額的‘清張魔咒’。”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但我從一開始寫出《占星術殺人魔法》的時候,我的想法就是要擊碎霸占曰本推理文壇的‘清張魔咒’,讓‘本格推理’重新複燃!”
“而我所創建的‘新本格推理俱樂部’,就是為了擊碎‘清張魔咒’做的準備!”
土屋隆夫聽到舞城鏡介的話,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啞然神色,隨即眼中露出了讚賞:
“好小子!夠種!”
“居然有想要擊碎‘清張魔咒’的想法!”
“但是啊,鏡介,你知道嗎?”
“‘清張魔咒’的影響力,可遠遠不止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啊!”
“‘清張魔咒’是從1957年以鬆本清張老師的《點與線》創作風格為根本,成立的‘社會派推理’氛圍。”
“從1957年到1968年這一時期,算是‘社會派推理’的第一時期,這個時期幾乎就是由鬆本清張老師,仁木悅子老師,笹澤佐保老師,佐野洋老師統治。”
“由於仁木悅子老師身體不好,所以同時代的鬆本清張,笹澤佐保,佐野洋也被稱為‘社會派推理三大家’。”
“經過了這輝煌的第一時期十年後,‘社會派推理’就已經成為了能夠碾壓‘本格派推理’的存在。”
“隻是後來,隨著巔峰過去,一些作家為了追求極致的寫實,就開始創作大量的風俗,這其中會有大量的不雅描寫,令讀者感到厭惡,就連笹澤佐保老師也因為要賺稿費,開始產出這種作品。”
“在這種環境下,才衍生出了所謂的‘清張魔咒’。”
“還是由於第二時期出現了夏樹靜子老師,以及的森村誠一老師這兩位‘社會派推理巨擘’才讓那股‘風俗氣味’從‘社會派推理’中消失。”
土屋隆夫吸了口煙,繼續開口:
“就是因為森村誠一老師改良了‘社會派推理’作品中拖遝,緩慢的節奏,對社會陰暗麵的揭露和批判更加一針見血。”
“所以遏製住了‘社會派推理’轉變成為‘風俗’。”
“隻可惜,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作家都是森村誠一,也並不是每個作家都那麼偉大,麵對巨大的流量和紅利,也不願屈服。”
“所以導致現在的‘社會派推理’大部分都被各種不堪,不雅,不妙充斥,讓人不忍直視!”
“我很懂鏡介你想要打碎‘清張魔咒’的心,但是如果要我幫你,我還真的沒什麼能力幫你。”
“你要知道,彆說是我了,就算是橫溝老師,都在鬆本老師最盛行的時刻,敗下陣來。”
“高木彬光老師更是因為需要養家糊口,開始轉而書寫‘法庭推理’。”
“所以,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
土屋隆夫說完話,重重的歎了口氣,表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舞城鏡介理解土屋隆夫的心情,畢竟“本格派推理”在最近的二十三年裡,算是日漸薄弱。
幾乎就快要達到了瀕臨滅絕的程度。
他們雖然都有骨氣,但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卻也無法撼動“社會派推理”的根本,估計也累了,有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也算是情理之中。
想到這些,舞城鏡介臉上露出了笑意,對著土屋隆夫緩緩開口:
“土屋老師,您的顧慮我都清楚。”
“這也是我這一次想要和您詳談的原因,剛剛我不是說了嗎?”
“我的‘新本格推理俱樂部’遵循的是橫溝老師的思想,也就是所謂的‘本格推理要離開地麵,飛向天空’。”
“但是如果隻是單純的複興‘本格推理’,那麼估計結局會和之前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所以為了讓這一次複興‘本格推理’變得有噱頭,有競爭力。”
“我打算舍棄‘本格推理’中的真實感和責任感,讓本格推理變的更加刺激,更加浪漫,更加的新鮮有趣!”
“什麼貪腐,政界內幕,什麼扭曲的現代社會引發的悲劇,都請給莪統統退場吧!”
“所謂的現實世界裡的現實教條,社會規則,也都跟我滾遠些!”
“讓推理變回了原本的模樣,才是我們‘新本格推理俱樂部’最該做的事。”
“名偵探,密室,孤島,大家族,殘酷血腥的命案,不可能犯罪,不在場證明,令人瞠目結舌的詭計!”
“無論荒誕也好,巧合也罷,既然橫溝老師說‘推理要離開地麵,飛向天空’,那麼我們不妨飛的再高些!”
“我不光要飛向天空,還要突破大氣層,直達蒼穹!”
“讓推理的世界中,隻有純粹的浪漫,和解謎的享受!”
“這就是我的‘新本格宣言’!”
舞城鏡介的一番話,讓土屋隆夫震驚的張大了嘴,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半天,等到壽喜燒鍋裡的湯都熬乾了的時候,土屋隆夫才哈哈大笑了起來:
“‘新本格’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完全舍棄真實性,可行性嗎?”
舞城鏡介本以為土屋隆夫會對自己的想法產生排異。
畢竟“新本格推理”這種思想實在是太超前了!
即便放在原本的世界裡,也是七年以後才開始進行的。
土屋隆夫停頓了片刻繼續開口:
“隻要能讓‘本格推理死灰複燃’完全舍棄真實性,可行性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但——鏡介啊,我年紀大了,即便能夠接受,卻也很難理解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不妨給我講講,這個你口中的‘新本格’,究竟代表著什麼?”
舞城鏡介見到土屋隆夫並沒排斥自己的想法,反而向自己詢問起來了,那就說明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
想到這些,舞城鏡介先喝了一口茶水,隨即認真的對土屋隆夫開口說道:
“土屋老師,‘新本格派’是我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思考,才創立的。”
“至於它代表著什麼?”
“他自然就像是我剛剛說的那樣,代表著日後‘本格派推理’的未來!”
“簡單來說,‘新本格派’就是把以往‘本格派’的優點吸收了,再將‘本格派’的一些過時的思想摒棄掉。”
“比如‘本格派推理’中一個重要的分支,也就是所謂的‘暴雪山莊孤島模式’。”
“在這模式下,原本的‘本格派推理’最先要考慮的一個問題是,該如何向讀者解釋,警察無法到訪這件事。”
“為了講解這件事,必然要進行大量的鋪墊與講解,會使得故事節奏放緩,劇情拖遝。”
“‘新本格派’就不需要解釋這個問題了,因為‘新本格派’本身就摒棄了現實性和可行性,在事件發生後,已經出場的人不能離去,也不允許警方或者是其他人上島或外出。”
“同樣的,什麼調查儀器啊,痕跡檢測啊,這些東西統統也不能進入現場!”
“在這種情況之下,就能讓事件發生的更加離奇,更加怪異,更加的刺激,更加的有趣!”
由於舞城鏡介和土屋隆夫聊的話題實在是太過複雜,坐在一旁的江留美麗一直都沒有什麼機會插話。
此刻聽到舞城鏡介提出了“新本格派推理”的定義,突然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