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崎光希對於愛情的定義剛剛說完。
還沒等舞城鏡介開口回應,坐在舞城鏡介身邊的江留美麗,便將手中的筆蓋上了筆帽。
帶著笑意站了起來,回應了劍崎光希的話:
“劍崎小姐,你剛剛對愛情所做的定義,很有趣,無論是不顧一切,奮不顧身,相濡以沫,白頭偕老,這些都是愛情中非常,常見的元素。”
“但這些愛都是正麵的,是大家心中向往的愛,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除了正麵的愛,還有負麵的愛?”
“還有扭曲到,令人無法接受的愛?”
江留美麗從筆記本中,抽出了《一朵桔梗花》的“推理六維雷達圖”,放在了桌子之上。
“我相信大家能夠成為“新本格推理俱樂部”的成員,應該都看過舞城鏡介的第一篇短篇推理,《一朵桔梗花》。”
“所以,我想要問大家一個問題。”
“在《一朵桔梗花》的故事中,住在‘梢風館’桔梗之宿中的鈴繪小姐,對故事的主人公,是正麵的愛還是負麵的愛?”
在場的眾人聽到江留美麗的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一直不怎麼愛發言,每次參加“新本格推理俱樂部”都像是透明人一樣的禦子柴恭子。
禦子柴恭子坐在父親禦子柴泰典的身邊的,舉起了她那小麥膚色的手臂,緩緩開口:
“江留小姐,如果您隻是單純的問,鈴繪小姐對故事主人公的愛意是否正麵。”
“那麼毋庸置疑,鈴繪小姐對故事主人公的愛意,是絕對正麵的。”
“因為鈴繪小姐抱有的愛,即是不顧一切,也是奮不顧身,她的愛就像是飛蛾撲火,即便燃燒自己,犯下罪行,她都想要再見到心愛的人一麵。”
“雖然我們都知道,鈴繪小姐為了見心上人,犯下了令人難以理解的罪行,但她的愛卻像是桔梗花一般,美麗無暇,容不得沾染上半點塵土。”
“所以,以我的理解,鈴繪小姐的愛是絕對正麵的。”
“反而是《親愛的S君》中的主人公傑克,如果舞城老師將其與S君的情感,界定為愛情元素,那麼傑克的愛,就是扭曲的,甚至不被認同的。”
江留美麗沒想到禦子柴恭子平時不善言辭,即便每次參加“新本格推理俱樂部”也總是一副對舞城鏡介的作品,並不感興趣的樣子。
這讓江留美麗一直都認為,禦子柴恭子每次來參加“新本格推理俱樂部”,隻是陪同父親禦子柴泰典和好朋友劍崎光希而已。
但今天禦子柴恭子一開口,善於識人的江留美麗就知道自己錯了,且錯的離譜。
因為禦子柴恭子,竟然能夠將《一朵桔梗花》裡的鈴繪小姐的情感,剖析的如此之深!
江留美麗身為一名雜誌部主編,想要將《一朵桔梗花》剖析的如此之深,都要反複的五遍以上。
所以可想而知,禦子柴恭子這位少女,應該隻是性格外冷內熱,實際卻也背地裡偷偷的,將舞城鏡介的書翻了又翻,愛不釋手!
想到這些,江留美麗的臉上露出了笑意,朝著禦子柴恭子笑著點了點頭,繼續開口說道:
“禦子柴小姐剖析的非常不錯,甚至可以說,禦子柴小姐對《一朵桔梗花》剖析的深度,要遠超過很多二流的推理評論家。”
“回歸正題——如果我們將《一朵桔梗花》的故事看做是一個整體,那麼鈴繪小姐的愛,自然是扭曲的,不被其他人所理解的。”
“但如果我們隻將關注點,放在鈴繪小姐對《一朵桔梗花》主人公的愛意上,那麼鈴繪小姐的愛,就沒有那麼的扭曲了。”
“引用一下舞城老師作品中的一段話,想見醫生,生病就行了,想見那個人,犯罪便是了。”
“簡單來說,《一朵桔梗花》故事裡的鈴繪小姐,非常符合正麵愛情的定義,不顧一切,奮不顧身,隻要能與心上人再見一麵就好。”
“而《親愛的S君》則就是正麵愛情的極端,也就是完美符合了負麵愛情的定義。”
“同樣是不顧一切,同樣是奮不顧身,但傑克的夢想,不是與心上之人見一麵,或者說?不滿足隻跟心上人見一麵,傑克的夢想,是和心上人融為一體,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控製情感!”
“這種愛是畸形的,有控製欲的,但這種控製欲,卻並不是對對方進行控製,而是對自我的控製與約束。”
”江留美麗停頓了一下,將手按在了《親愛的S君》的稿子上歎了一口氣:
“這種扭曲,令人感到作嘔的情感,雖然我不願承認,但它確確實實就是愛情的味道!”
“比如《親愛的S君》主人公傑克,一看到報紙上的S君,就感覺二人要融為一體,甚至達到了足以流淚的程度,雖然這種情感,與傑克的‘畢生夢想’有關。”
“但在得知有S君這種人存在於世,傑克還是感動的流出了淚水。”
“這種如遇知己般的感覺,如果不算愛,那麼故事的中段,當傑克和蝴蝶夫人分手的時候,我確信,傑克和S君是有愛在的。”
“畢竟,傑克原本是可以不策劃案件的,他完全可以過上正常的人生,是S君的報導,給了傑克製造案件的契機,也是S君讓傑克走上了這樣的一條不歸路。”
“為此,傑克在信裡聲稱,他放棄了他最愛的蝴蝶夫人,因為太愛,而不願讓她把自己變成受害人。”
江留美麗說到了這裡,停頓了一下,望向了身邊的舞城鏡介開口說道:
“舞城老師,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過度解讀您的《親愛的S君》,但是您給傑克最愛的女人起了‘蝴蝶夫人’這個名字。”
“無論是故意的,還是下意識的,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彆有深意。”
“因為,當蝴蝶夫人離開傑克的時候,就是傑克走出伊甸園,決定犯罪的時候。”
“傑克嘴上說著最愛的人是蝴蝶夫人,但卻不願讓蝴蝶夫人幫助自己,成為完成自己夢想的人。”
“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傑克灑脫的在信裡說,是自己甩掉了蝴蝶夫人,但實際上真正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蝴蝶夫人自己從傑克的身邊‘飛’走了。”
“畢竟《親愛的S君》雖說是利用了‘書信結構’但這個‘書信結構’卻和大文豪威爾基·柯林斯的《害人反害己》,以及大下宇陀兒老師的《偽惡病患者》的完全不同。”
“因為無論是《害人反害己》,還是《偽惡病患者》都采用的是雙人書信往來的方式,利用二人不能夠見麵的方式,來做到誤導讀者,欺瞞讀者的效果。”
“但《親愛的S君》卻完全不同,《親愛的S君》書中隻有寄信的人,卻沒有回信的人。”
“換句簡單的話來說,《親愛的S君》整個故事都是一個巨大的‘敘述性詭計’!”
“因為結合傑克最終的結局,以及故事中傑克的種種異常行為來看,傑克必然是一個有著嚴重精神疾病的患者。”
“如果引入了這個思維方式,那麼我們就可以反向的推導出一個有趣的結論。”
“傑克在信中所寫的,有關於蝴蝶夫人的情節,都是因為悲傷而產生的臆想。”
“不然的話,我實在很難想象,依照傑克扭曲的思想,和最後製造出的恐怖事件,如果他真的愛蝴蝶夫人,那麼他一定會讓蝴蝶夫人成為自己‘最合適的人’!”
“利用蝴蝶夫人對自己的愛,讓蝴蝶夫人把自己變成受害者,最終和蝴蝶夫人融為一體,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幸福結局’。”
“但很顯然,傑克並沒有這麼做。”
“書中雖然明確的表示過,傑克沒有選擇最初的三名‘合適的人’,是因為這三人都是‘乖寶寶’到了點以後,就會按時回家。”
“但我們可以很輕鬆的在故事的後半段,找到與這段話,完全相悖的矛盾點。”
“傑克的三位‘合適的人’之一的榮子,在晚宴結束後,主動要求留下來照顧傑克,並打算續上一晚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