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兩人,對視而笑。
平西侯笑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是一聲長歎:“此次我領兵去山東平民匪,滿目荒田無人耕種。雖說民匪被平定了,可百姓的日子也著實難熬。”
年年加賦,年年抽丁。老百姓哪裡還有活路?
身為武將,聽天子號令,領兵打仗平亂。有了赫赫戰功,便能加官進爵。像平西侯這般,能為百姓唏噓歎氣的,算是極有良心了。
賀祈也沉默下來,半晌,才低聲道:“皇上固執己見,好大喜功,窮兵黷武。長此下去,民心儘失。大楚風雨飄搖,不知還能撐到何時。”
平西侯:“……”
平西侯倒抽一口涼氣,雙目倏忽睜大,壓得極低的聲音裡透著驚恐:“快些住嘴!這等話,豈能胡言!”
這些大不敬的話,要是傳進天子耳中。便是賀祈再簡在帝心,也要被治罪!
賀祈神色未變,淡淡道:“舅舅放心,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些。也隻對著舅舅說上兩句。”
“每年國庫裡的銀子,大半都被用來養兵練兵打仗了。大楚民亂四起,都是因為百姓日子過不下去,被逼得沒了活路。”
“朝中文臣武將,心裡都明白。隻是,天子獨斷專行,動輒殺人。誰也不敢勸,便是勸了也勸不動。”
平西侯再次啞然無語。過了許久,平西侯才重重呼出一口氣:“三郎,今日你說的話,我隻當沒聽過。日後,不管對著誰,都不能說這些話。”
“我們是大楚的武將,承蒙皇上愛重,在朝中有地位有權勢。我們理當聽天子號令,為天子儘忠。”
賀祈深深看了平西侯一眼:“舅舅說的沒錯,我也願為大楚儘忠。”
對天子儘忠,和對大楚儘忠,難道還有什麼不一樣?
平西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下,改而說道:“你心中明白就好。我們身為武將,隻要做皇上手中最鋒利的寶刀便可。”
……
賀祈離開之後,平西侯越想心裡越覺得不對勁。索性將朱啟玨叫了過來。旁敲側擊地問道:“三郎在皇上身邊當差,是否得皇上信任?”
朱啟玨驕傲地一挺胸膛:“那還用說!就連皇上去後宮,都令表哥隨行伴駕。”
禦前侍衛就是天子親兵。每日伴駕隨行,可見賀祈確實深得天子器重信任。
賀祈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到底是從何而來?
要是被天子察覺,可就是殺身之禍……!
平西侯眉頭擰得更緊了。
朱啟玨見親爹麵色不佳,不敢多嘴多問。縮著頭裝鵪鶉。平西侯回過神來,見兒子這般模樣,心裡愈發不痛快,臭罵一頓,攆了他出去。
朱啟玨滿心冤屈。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隔日進宮當值,朱啟玨和其餘禦前侍衛站在保和殿外。
有資格進保和殿內靠近天子身側的禦前侍衛,不會超過二十人。賀祈正是離宣和帝最近的一個。
誰也沒料到,宣和帝在召見群臣議事的時候,忽發宿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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