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近乎陌生。他先是一驚,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裡不是軍營的營帳,他已經回到京城,睡的是自己的書房。
賀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用力呼出一口氣,胸口頓時一陣刺痛。
自受傷後,這樣的疼痛如影隨形。他已經習慣了,甚至要慶幸,已經比一開始好多了。程望也說了,他這條命雖然救了回來,卻也落下了無法根治的病根。
這幾個月來,他漸漸接受了自己成了“廢人”的事實——對賀家男子來說,不能騎馬不能拿刀,就是廢人。
不過,廢人也比死人強。
“來人,”賀凇沒有睜眼,聲音有些沙啞:“掌燈!”
門被推了開來,進來的腳步聲輕浮無力,顯然是女子的腳步聲。和親兵們矯健沉穩的腳步聲截然不同。
他剛回府,誰安排了丫鬟來伺候他?
賀凇不快地皺了皺眉頭,睜開眼。
書房光線晦暗,一個消瘦的女子身影背對著他,點燃燭台。書房裡頓時亮了起來。
“出去!”賀凇眉頭皺得更緊,低沉的聲音裡透出肅然:“叫我的親兵進來!”
女子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卻未轉身。
賀凇心頭疑雲大起,聲音愈發冷厲:“你是誰?轉過身來!”
女子依舊沒動,甚至低頭哭了起來。
賀凇:“……”
賀凇再遲鈍,也猜到眼前的女子是誰了。一時間,既震驚又憤怒:“鄭氏!你怎麼會在這裡!”
也怪不得賀凇一開始沒認出來。鄭氏原本生得略顯圓潤豐腴,眼前的女子卻瘦得幾乎成了一把枯柴。身上的衣服空蕩蕩的,並不合身。再者,賀凇也未想到被軟禁的鄭氏竟會出現在他眼前。
賀凇一動怒,鄭氏頓時慌亂起來,慌忙擦了眼淚,轉過身來:“你彆動怒!我不是偷跑出來的,是婆婆命人開了門。讓我來照顧你!”
她身邊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打發得一乾二淨,隻有幾個壯實的婆子守著院子。院外有幾十個賀家親兵輪流看守。院門外掛著銅鎖,屋門上也掛著鎖。
沒有太夫人首肯,她如何能偷跑得出來?
夫妻兩人四目相對,心裡俱是一驚。
賀凇的蒼白消瘦憔悴,不必細述。
鄭氏被軟禁一年多,發間竟有了許多白發,額上眼角也多了許多皺紋。眼中倉皇不定,一眼看去,像老了十歲。
賀凇滿麵怒氣未散,目光沉沉地盯著鄭氏:“你居心叵測,心性惡毒,犯下大錯。一雙兒女都受你教唆,走了歪路。要不是看在晉寧候府的顏麵,當日我根本不會留你性命。”
“你餘生都該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懺悔。有什麼臉來見我?”
“滾!我不要你照顧!就是死了,也不必你服喪!”
這話說得何其冷硬無情!
鄭氏滿麵羞慚,緩緩跪了下來,淚水滑落臉孔:“我知錯了!這一年多來,我日夜悔恨,懊悔自責。”
“如果不是我,阿初不會被卷進這一樁事來,二郎也不會眼盲毀容。你更不必愧對兄長侄兒。”
“都是我的錯!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時光倒流,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一定會真心真意地對三郎好,絕不會去算計謀奪世子之位……,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